第40章 四十章(火葬場二合一)(1 / 2)

他以為鸝鸝會有些介意,但是她沒有。

她對他眸中有了關心,輕聲詢問起他從前的事情:“公子兒時可是練過武?剛剛公子接住我的速度,極快,一般人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他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兒時的確學過一段時間的武功。

那時他還在幽州,因為娘親難產生下了他,他自小身子孱弱。為了讓身子硬朗些,書將軍,也就是書青的爹爹,從小便教導他習武。

他習武也還算有天賦,但是身子實在限製。最開始,書叔叔會讓他和書青一同練武,後來長大些,有些東西,他的身體受不住了,便會讓他在一旁看著書青習武。

本來身上還算有些武功,但是那次回汴京的路上,被刺客埋伏,他的武功被廢了。但即使武功被廢了,如今比常人敏捷些,也不是問題。

殷予懷那一瞬,幾乎想一下子將全部的過去講過鸝鸝聽,但是準備開口那一刻,便察覺了自己的冒犯。

於是將話語折了又折,最後化為輕聲的一句:“兒時身子孱弱,故而曾經練過一段時間。”

“曾經?”

殷予懷怔了一瞬,他沒想過鸝鸝會繼續問,雖然隻是短短兩個字,但他很快將從前所有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他聲音很輕,不知道有沒有藏住所有的歡喜。

從吞下那顆藥丸開始,能夠見到鸝鸝的每一瞬,他都應該是歡喜的。

但是他的歡喜,不能被鸝鸝看出來,否則便太突兀了。

鸝鸝沒有再問,好像也沒有看出他的歡喜。

殷予懷輕輕怔了一瞬,隨後便聽見梁鸝說道:“公子為何要來幽州?”

此時,梁鸝正在殷予懷的右側,是他伸手便能碰到的距離。

但是殷予懷隻是微微轉頭,看向了梁鸝。

在過去的很多日子中,他學會了克製。

在這一刻,恍若終於派上了用場。

即便看著鸝鸝眸中的笑,他也能在下一瞬裝作不在意地移開目光。

明明心中滿是過往的片段,他卻能控製自己一步步走向完全沒有鸝鸝的未來了。

他為何要來幽州呢?

因為,很久之前,他曾經答應過一個人。

如若以後閒暇了,便同她一起去與汴京一般繁華的幽州,那兒四季如春,冬天不像汴京的冬天這般寒涼。

是在她離去那一刻,他才想起來這些承諾。

那些曾經他以為能毫不在意的一切,在鸝鸝離開的那一刻,開始緩緩清晰。

他知道自己錯了,但是已經沒有辦法彌補了。

但,即便是已經變為灰色的承諾,即便在那時,這已經是永遠都不能完成的一切了,他還是想試試。

因為,對於當時的他而言,這世間,已經其他的事情了。

殷予懷緩緩看向梁鸝,輕輕地勾起一抹笑,這些如何能夠說給如今的鸝鸝聽呢。

他輕輕地抬起眸,如今,也算他實現了最初那個承諾了吧。

雖然,好像是鸝鸝帶著他去看一看幽州了。

他挑了又挑,最後隻能勉強答了曾經那一句:“幽州,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也沒有汴京的寒涼。”

他隱去了過往所有的影子,讓過往永遠地沉默。

唯有如此,他才能止住心中的喧囂。

他望向身旁一切都很好的鸝鸝,不再是那具枯骨,不再是那一方小小的墳墓,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滿足。

他清醒感受著自己的割裂,欣喜與痛苦交纏嘶吼,衝撞著他破敗的身體。

但他很滿足。

他望著鸝鸝,聽她講著她眸中幽州的一切,他們走過長亭,走過小院,走到熱鬨的大街之上。

直到鸝鸝問他:“梁鸝還從未去過汴京,如若有機會去到汴京,可能還會麻煩公子了。”

殷予懷怔了很久,他很想應下。

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鸝鸝的,但是...他沒有辦法應下。

他已經辜負了鸝鸝太多承諾,這一次,便不要了。

一個都不要了。

他的身體,熬不到鸝鸝再去汴京。

他便...不答應了。

隻要不答應,便不會做不到了。汴京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如若可以,他情願鸝鸝一生都彆再去。

他是這般想的,沉默之中,他的手緩緩握緊。

他太了解自己了,如若鸝鸝再詢問一次,哪怕一次,他可能便不能這麼理智了,他如何會拒絕鸝鸝呢...

但鸝鸝沒有再繼續問。

殷予懷心中鬆了一口氣時,還有一些描述不出來的刺痛感。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但是也知曉,這些並不重要。

鸝鸝今天看起來很開心,他便也就眸中含了笑。

其實他知道鸝鸝為什麼開心,前兩日他將身子所需的一切,都讓楊送去了迎春樓。頹玉如若看見了,一定會告訴鸝鸝的。

鸝鸝怎麼會不開心呢?

他也...開心的。

幽州城,其實想去的地方,前些日子他都去了。

如今,也隻是想再見見鸝鸝。

故而當梁鸝問:“今日公子想去何處時?”殷予懷最初怔了一瞬,他其實真的沒有特彆想去的地方。他怔了一會,最後想到那日楊說的:“聽幽州城的人說,城西的寺廟,極為靈驗,人們若是有所求,都會去城西的寺廟...”

雖然他已經去過了,但是此時,覺得再去一次也不錯。

望著麵前明媚燦爛的梁鸝,他輕輕地彎起眸。

那時他去的時候,並無所求。

但是如今,卻是有了。

他追上梁鸝的步伐,輕聲說道:“前些日子去了城西的寺廟,卻沒有見到方丈,如今想來有些遺憾。如若梁小姐不覺得路途遙遠,今日可否帶在下再去一次寺廟?”

他知道她不會拒絕的。

故而當她訝異問出“公子信佛”的時候,他望向她的眸,輕聲說道:“如今信了。”

從前他是不信了,這世間,唯有自己可信。

但是,如今他願意信了。

殷予懷看向梁鸝,心中輕輕說道:“如若世間真的有佛的話,請佛在我離開之後,護著她吧。”

“對了,她叫梁鸝。”

他其實知道如今的鸝鸝,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

但是人在即將離開之際,總是會下意識地想要尋求些什麼的。

梁鸝沒有多想,隻是想著路途,沒有怎麼猶豫,便輕聲說道:“那今日梁鸝便帶公子去那城西的寺廟。隻是天色有些晚了,山路險阻,晚間行車不便,如若今日去,可能得明天才能回來了。”

殷予懷抬起眸,輕輕點頭。

他自然不會對路途有什麼意見。

能多一天,於他而言,已是恩賜。

*

鸝鸝說的沒有錯,因為有些遠,他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馬車隻能行到那兒,他們便下了馬車,後麵的山路,便隻能步行了。

山上陸陸續續有下來的人,像他們這般剛剛準備上山的,隻能偶爾見到一兩個。

殷予懷望著矗立的牌匾——“桃靈寺”。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顆乾枯被砍伐掉的桃樹,眼眸微微下垂。原本,他覺得,那棵樹如何都會比他活得更久的。

即便有些腐爛了,但是前些日子,楊其實是尋到了法子了的。

如若真的熬到了春天,那棵樹可能就能活下來了。

就會同他院中如今那顆桃樹一般,從初綻的綠芽中窺見生機。

大多數時候,他都看著鸝鸝。

他慢她半步,故而能光明正大地看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眸中是什麼模樣,如若鸝鸝轉過頭,可能會被嚇到吧。

想到這裡,殷予懷輕輕垂下眸。

鸝鸝轉過身來,輕聲對他說著什麼。細細聽了兩句,殷予懷才知道原來鸝鸝是在介紹寺廟的來曆。從前他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但是從未聽人說過這些。

他所有的時間,都在書房和練武場。

偶爾遇到陡峭的山路時,他會上前一步,輕輕地扶住鸝鸝。

最開始,鸝鸝有些害羞,後來,好像就習慣了。

殷予懷覺得自己的眼眸,幾乎沒有從鸝鸝身上移開。

他近乎貪婪地珍惜著每一瞬。

看見鸝鸝有些喘氣時,他才發覺是自己疏忽了。

前些日子下了雨,山路難走,比從前陡峭了不少。是他沒有考慮鸝鸝的身體,思及此,殷予懷不由得有些自責。

他知道鸝鸝不在意,但還是輕聲道了歉。

他已經欠了鸝鸝太多道歉了,如今便是一點,都不要再有了。

他的鸝鸝,值得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以後,也會擁有的。

他望著前方的鸝鸝,恰巧碰到她轉身,她彎著眸,對他輕聲說道:“已經相熟,公子便彆喚我梁小姐了,喚梁鸝或者鸝鸝吧。”

殷予懷眼眸怔了怔。

在她聽不見的地方,他已經喚了她太多聲“鸝鸝”。

但是在她能聽見的地方,他還是...隻能喚她梁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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