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璀璨的花火出現在頭頂那一刻,殷予懷便知道,這是一場夢。
他穿著那一年祭祀的紅衣,此時火光照過他的臉龐,因為不適應所帶來的虛浮感膨脹著他的思緒。下意識躲開迎麵而來的寒光的時候,他的視線在遠處慌亂的人群中停留了一瞬。
那個抱著一隻花燈,七八歲模樣,被人群擁擠到茫然的紅衣女孩。
那是,鸝鸝。
他躲過數道劍光,向著她的方向望去,抬起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止住了直接向她走去的步伐。
周圍的一切格外地喧雜,他卻隻能聽見她急促的呼吸。
這是第一次,他直觀感受到,她的害怕。
那種,還未被傷害過,源自心底柔軟的,最真實的害怕。
他沉默了一瞬。
他很清楚,這是一場夢。
虛浮的思緒已經逐漸平穩了一下,他開始能夠感受到刀刃上血的熱度,暗士消無聲息融入人群,將他保護起來。
有後麵數十年記憶的他,知曉,這是一場一定會“安穩”度過的災難。
隻是,殷予懷看著那個抱著花燈,依舊在人群和火光中,茫然的小女孩,有些躊躇。
即使這隻是一場夢,他依舊無法在一瞬間賦予自己改變的能力。
如果,他所認知的一切會出現錯誤。
如果,這不是夢呢?
他陡然出現,改變她的人生,或許,帶來的,是更大的災難。
但這躊躇,到底也隻是一瞬間。
因為火光和刀光而雜亂的人群,擠壓著那個孤零零抱著花燈無助尋找的小姑娘,她眸中好像有了淚,手中的花燈也變得有些殘破,被人群擠著,連害怕都喚不出口。
殷予懷握緊拳頭,他沒有再管顧這是不是一場夢。
無論這是否是夢,他都沒有辦法,在知道未來一定會發生什麼的情況下,不去做出任何的改變。
他沉默地將手上的血抹花了臉,隨後護在了她身前。
隨著一柄斷刀掉落在地,霜鸝抱著花燈的手,也更緊了一瞬。
殷予懷沒有做上一世做過的事情。
他頂著滿臉的血汙,有些怕嚇到身後的小姑娘,猶豫了幾瞬,還是轉過身,冷漠說道:“這裡很危險,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霜鸝眨了眨眼,她害怕得有些說不出話。
她自小養在王府,如何見過這般的畫麵。
麵前這人,手上,衣服上,麵上,都是血——
她應該害怕的。
但她知曉適才是他救了她。
所以,她忍著害怕,手指向幽王府的方向指過去。
“哥哥,我家在那邊,哥哥救了我,送我回家的話,我,我——”她吞吐了幾聲,有些說不出後麵的話,她埋下頭,又抬起頭,對上他眼神的那一瞬,又低下頭:“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嗎,我叫霜鸝。”
她還是沒有辦法對一個陌生人訴說害怕,即使,她真的,很害怕。
她不知道奶娘去哪了,奶娘突然就不見了,她一個人,被人群擁擠了特彆久。最開始隻是很擁擠,後來,隨著空中的煙火,她眸中開始浮現火光、刀光和血光。
那柄刀,差一點,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