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聽到這個消息時, 澹台燼十分平靜。
婢女生怕澹台燼把蘇蘇看不見的事怪在自己身上,哆嗦道:“陛下,可要請太醫為姑娘醫治?”
玄衣青年聞言, 諷刺地彎了彎唇。
“孤隻要她留著一口氣, 一雙眼而已, 與孤何乾?”
婢女明白他的意思, 深深鬆了口氣。
七月綿綿雨季還未過, 羊暨走進來時, 看見陛下在養一盆花,那花還未盛放,隻有一個小小的花苞,竟然是冰藍色的花,如同漂亮的冰晶。
羊暨覺得稀罕, 就多看了兩眼。
澹台燼淡淡說:“什饉屠吹某ど花,傳聞中治百病, 免疼痛。”
青年冰冷的手指拂過長生花,那美麗的花兒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
“什獍顏庋的寶物送給陛下,想要什麼?”
澹台燼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要我周國的皇後之位。”
上月澹台燼改了國號為“景和”,曾經最強大的夏國成了周國附屬, 澹台燼作為新君, 對於所有國家來說,都是值得結交的對象。
什庀蚶詞度, 澹台燼還沒對他們發兵,他們率先送來大禮,希望澹台燼能娶了他們的公主。
對於帝王來說, 聯姻也是製衡之道。
羊暨打量著澹台燼的神色,小心翼翼說:“陛下的意思……”
澹台燼撥弄著那花, 許久才說:“花收了,人不要。替孤挑一份回禮送過去。”
羊暨看他一眼,點頭稱是。
*
蘇蘇又在混沌密室裡過了幾天,照顧她的婢女恢複了先前的傲慢。
澹台燼並沒有讓她出去,也沒有讓太醫來給她診治。
蘇蘇心裡猜到過這個結局,垂下了頭。
她錯位的手指自己忍住疼接好了,可是日漸消瘦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她努力想多咽下一些食物,結果發現是徒勞。
某一天夜裡,她咳出了血。
蘇蘇直到傾世花的神力開始消失,它的厄運即將來臨。
而她賭輸了。
澹台燼說過那麼多次想讓她死,這一次,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昏昏沉沉睡著,第二日婢女狠狠推了推她,發現蘇蘇毫無反應,嘴角全是血,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吐血這個事,終於讓蘇蘇出了混沌密室。
有人替她診脈,依稀間說著什麼。
“這位姑娘身體虛弱,但是臣看不出有什麼問題。至於她的眼睛,恐怕是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短暫性失明。”
那頭另一人長久沒有說話。
蘇蘇聽見一聲低低的嗤笑。
“既然她這麼喜歡玩花樣,孤便成全她。想出來,待在這裡吧。”
手腕上一股溫暖的力量注入,直到傍晚,蘇蘇終於清醒了過來。
勾玉不可置信地看著小主人消瘦的身體,嚎啕大哭。
自從它有意識以來,第二次哭得這樣傷心。上一回還是蘇蘇母親去世的時候。
勾玉把來人間修煉一年多所有的靈氣注入了蘇蘇體內,終於讓她好受了些。
蘇蘇喘著氣,眼前一片黑暗,然而她知道這是白日。
她的眼睛徹底看不見了。
勾玉看見了蘇蘇黯淡的神情。
沉默許久,它下定決心低聲說:“我帶你回家吧。”
――回去五百年後的衡陽宗,去長澤山,你誕生的地方,就不會再有現在的痛苦。
你的眼睛可以重建光明,你可以重新做回仙子,不必再受任何苦楚。
少女跌跌撞撞下了床,她嘴唇乾裂,四周沒有一個人,周圍安靜地可怕。
勾玉連忙說:“往左,小心。對,往前走,摸到桌子了嗎?”
蘇蘇摸到桌上的茶盞,自己倒了半杯水喝。
勾玉看見她的手指紅腫,完全沒有昔日纖長白嫩的模樣,它不忍再看。
蘇蘇啞聲開口說:“我回去了,爹爹、師叔們,公冶大師兄,還有同門怎麼辦?”
所有人都會死。
就想魘魔製造的噩夢裡一般,一個個死去。
八個長老散儘修為,送她來到五百年前,她若逃回了衡陽宗,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勾玉沉默著。
它是九天勾玉,生在上古,卻比不得同一時期誕生、足以呼風喚雨的其他神器。一塊被埋在地底無數年的上古玉石,慢慢生出靈智,才有了後來的形態。
它不知道修煉了多少年,本應與三界的山川河流是一體,比起對蘇蘇的憐惜,它更有對蒼生的使命感。
輔助宿主除去魔神,庇佑蒼生,才是它存在的意義。
它難過得無以複加,好半晌下定決心說:“滅魂釘碎了,任務已經失敗,我帶你走!”
手腕上玉鐲發亮,蘇蘇突然按住勾玉。
“小主人?”
蘇蘇說:“再等等,我……有最後一個辦法。”
“什麼?”勾玉愣愣看著她,少女蒼白的容顏上,露出淺淺一抹笑容,像晨間沾了朝露的花。
瀕死前綻放出薄弱的美麗。
*
小慧喜盈盈地說:“夫人,你是不知道,那個女人被陛下扔去了冷宮。我聽說一到夏天啊,那地方蛇蟲鼠蟻出沒,飯也是餿的,這回陛下徹底厭棄了她!”
葉冰裳放下快做好的衣裳,抬起漂亮的眼眸:“慎言。”
小慧連忙拍拍自己的嘴巴:“瞧奴婢這嘴,夫人教了多少回還是學不會。夫人這次可不能念及姐妹之情同情她了!”
葉冰裳點頭:“自然不會,三妹妹想傷害陛下,陛下留她一命,已算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