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還聽說,那位的眼睛看不見了。”
葉冰裳動作頓了頓:“是嗎。”
下午她去給澹台燼送做好的衣裳,恰好遇到太醫在給澹台燼看診。
屋子裡淡雅的香氣讓葉冰裳一眼就看見了那株長生花。
長生花快開了,在日光下有種彆樣的美麗。
澹台燼隨意養著,也沒有服用的意思。宮裡都知道陛下有這麼一株花,紛紛在猜測陛下會把長生花留給誰。
葉冰裳突然想起三妹妹看不見的雙眼。
如果是長生花,三妹妹的身體,一定又能好起來吧……
澹台燼看見她,淡淡說:“過來坐。”
兩人和往常一樣,下了一局棋。葉冰裳不好意思地說:“再過幾日就是妾的生辰,妾鬥膽,可以請求陛下一件事嗎?”
這還是她來周國第一次向澹台燼提出要求。
想到破碎的護心鱗,澹台燼點頭:“說。”
葉冰裳說:“妾希望陛下能陪妾和母親,一起吃頓飯。”
說完,她絞緊手帕,忐忑地看著澹台燼。
澹台燼說:“可以。”
葉冰裳微笑地說:“多謝陛下。”
後宮就葉冰裳一個有封位的女人,她的生辰,女官們自是精心籌備。
蘇蘇身邊的婢女也沒有了,冷宮裡隻有一張硬邦邦的床,還有放茶壺的桌子。
她醒來後好幾日才發現,已經不能再動用任何靈力了。
現在她和一個普通的凡人無異。
勾玉告訴她,暗中依舊有無數弱水箭對準了她,一旦她想逃離周國皇宮,那些箭會毫不猶豫地射出來。
可惜他們並不知道,蘇蘇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每日黃昏,她會摸索著出來走走。
看不見便讓勾玉指路。
隻要她還在冷宮範圍內,夜影衛便不會阻攔她。
幾個漿洗衣裳回來的小宮女說:“這幾日宮裡怎麼又熱鬨起來了,是有什麼喜事嗎?”
“當然了,過幾日便是昭華夫人的生辰,陛下現在獨寵她,她的生辰,陛下自然看重。”
“你們沒聽說嗎,先前什饉屠闖ど花,想讓陛下娶他們的公主,都被陛下一口回絕了,不是為了昭華夫人還是為了誰。如果不是昭華夫人的身份,恐怕陛下早就讓她做皇後了。”
她們聊著天走遠,蘇蘇站在牆後,感受到了黃昏的冷意。
風拂過她茶色的衣擺,勾玉猶豫地說:“小主人,你聽見了嗎?澹台燼手裡有長生花。那是凡人的聖藥,你不如試著去要過來,你的眼睛,說不定能看見。”
蘇蘇摸了摸自己左眼。
半晌點點頭:“我……想試試。”
她害怕。
這是第一次勾玉看她答應去討一樣東西。
勾玉看得酸楚,小靈鳥生來向往自由,養大她的地方是最廣闊漂亮的天地。
混沌密室裡沒有聲音,也沒有光。她被關太久了,現在晚上睡覺,偶爾都會顫抖著醒來。
然而白日黑夜,對於蘇蘇來說沒有區彆,她的世界已經一片黑暗。
現在長生花,她想試試。
她不要澹台燼的命了,她會還給他更好的東西。她太害怕了,隻想哪怕最後要死,也想多看看這個世界,不要讓她一個人死在黑暗裡。
*
葉冰裳生日的前一天,剛好是兩個月後的十五。
月亮掛在天空,照亮淒清的冷宮。
蘇蘇蜷縮在床上,微微顫抖著。
她身上的結春蠶發作了。
蘇蘇也沒想到,破身以後,結春蠶發作時間竟然變短了,現在才兩個月,結春蠶竟然再次發作。
她緊緊抱住自己,汗水濕了額發。
腦海裡混沌,她不知道自己捱了多久,許是一個時辰,許是更長的時間。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門外吹進來夏夜的風。
溫熱的風讓她神智清醒了一瞬,她眨了眨空洞的眼睛。
有人用冰冷的手指挑開了她的衣襟,蘇蘇第一次意識到,作為凡軀,結春蠶這種陰毒的藥物多麼強大。
她哆嗦著朝他靠近,倚靠在他懷裡的時候,身體裡躁動的藥物終於有片刻安寧。
他冷冷地打量著蘇蘇,附身下去。
澹台燼並沒有吻她,他像執行一項任務,進入她的身體,隻是不想讓她輕易死去。少女悶哼一聲,抓緊身下床單。
他嗤笑說:“你現在可真難看,讓人毫無興致。”
蘇蘇抿住唇,她瘦了許久,原本還帶著幾分嬰兒肥的臉頰,現在瘦得尖尖的。
她的腰本就纖細,如今已經不堪盈盈一握。
藥物下,蘇蘇的身體並沒有不舒服,反而產生了類似依賴的情緒。可是她的心難受極了,人生八苦,她漸漸品嘗到了這樣的滋味。
她連恨他都沒有力氣,隻覺得疲憊。
像一個在外受了太多委屈的旅人,對沿途的磨難感覺漸漸消淡,隻想念家鄉。
蘇蘇看不見現在的自己,便以為像他說的,並不好看。
她並不在意皮囊,便不知曉,這份難得脆弱的美麗在她身上,多出了幾分讓人想狠狠欺辱的動人。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映出他的模樣,澹台燼知道,她如今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他沉下身去,依舊斂住了自己的神情。說沒有興致,卻折騰了大半夜。
釋放以後他要走,一隻蒼白的小手拉住他。
澹台燼回頭,第一次從她臉上看見幾分期待不安的神色。
她猶豫許久,最後低聲說:“我,可以不可以和你換……長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