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茈鐲(1 / 2)

入秋以來, 周國天氣依舊溫暖。

晴好時,蘇蘇便摸索著在冷宮裡活動,冷宮什麼都沒有, 她的血液中傾世花的神力越來越少。

勾玉成為她的眼睛, 為她指路, 防止她磕磕絆絆跌倒。

傾世花摧殘著她的身體, 讓她越來越瘦。

如今粉白宮裝在她身上顯得有幾分空蕩, 腰肢纖細極了。

宮中多柳樹, 閒暇時,蘇蘇走出冷宮的院落,會去折幾支枝條,回來以後,削尖柳枝布陣。

製造真正的神髓, 她得把傾世花裡注入陰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當她黃昏去折柳樹, 總會遇見嘴碎的宮人談論最近受寵的昭華夫人。

“陛下對昭華夫人也太好了吧,聽說這幾日,送去夫人宮裡的賞賜源源不斷。”

“你們沒聽說嗎,昭華夫人生病, 還是陛下親自照顧的。”

“前幾日小順子犯錯, 陛下勃然大怒,夫人求情, 陛下立刻就不生氣了。”

“連什饉屠吹謀ξ錚陛下都用來討昭華夫人歡心呢!”

她們的笑語穿過一牆之隔的冷宮,透入蘇蘇黑暗的世界。

蘇蘇聽見她們也提到了自己――

“那你們說, 陛下對冷宮這位,是什麼意思啊?”

“她啊, 聽說以前在夏國,陛下就對她恨之入骨,如今留著她,也是為了折磨她。”

“可先前她險些做了皇後。”

有人嗤笑說:“她現在眼睛都瞎了,如果陛下真的喜歡她,什獾謀ξ鏤什麼不給她。要我說,陛下厭惡她還來不及。”

蘇蘇握住柳枝,不知道在想什麼。

秋風吹動她素淨的衣裙,她扶著宮牆,慢慢走回去。柳枝可以引陰氣,她盤腿,引冷宮的陰氣進入左眼的傾世花中。

陰氣入體,冷得她瑟瑟發抖,皮膚蒼白。

日複一日,蘇蘇也漸漸習慣。陰氣進入傾世花,她的眼睛不再經常流血。

她知道,快解脫了。

有一日夜晚,她坐在井邊浣洗自己的衣裙。

勾玉突然說:“他來了。”

蘇蘇動作頓了頓,繼續洗。澹台燼來得悄無聲音,他沒讓人跟,也沒拎琉璃燈,就在遠處看著她。

玄衣帝王冷冷看著清瘦的少女洗完衣裳,抱著木盆從他麵前走過。

冷宮裡安靜漆黑,她仿佛已經習慣,沒要人扶,熟悉地走過井邊。

她神色安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半點兒也不像看不見。

少女似乎沒發現自己,眼見她就要走進屋子,澹台燼下意識跟了幾步。

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他步子停下,轉身走了。

勾玉說:“他離開了。”

如果不是有勾玉,蘇蘇根本不會知道他來過。

六枚滅魂釘在他心臟裡,將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冰冷刺骨的人。若真還有略微失控的時候,約莫是每兩月一次蘇蘇結春蠶的發作。

他總是一麵嗤笑,一麵逼她哀求給她。

他們肌膚相親時,他偶爾失控,會忍不住失神地看著她。然而也隻有短短一瞬,澹台燼便會恢複刻毒。

他來時,蘇蘇當作不知道,該做什麼做什麼。

如果說永生花之前,她對他還有過期待,現在心裡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她數著日子等陰日陰時。

*

十一月份,宮裡不久會有一場宮宴,葉冰裳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永生花入體,她的傷口毫無瑕疵。

小慧幫她梳妝,看著鏡子裡嬌美的女人,忍不住讚歎道:“夫人越來越美,誰能想到,永生花連夫人的痼疾都治好了呢。”

現在的葉冰裳看上去唇紅齒白,她撫了撫自己的臉,露出一個溫婉笑意。

小慧喜悅地說:“最近陛下忙著清繳八皇子等餘孽,不久周國就徹底太平了。夫人知道嗎,過幾日宮裡有宴會,那一天其實還是個特彆的日子。”

“什麼特彆的日子?”

小慧湊近葉冰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葉冰裳臉上瞬間變得微紅,嗔怪地看了小慧一眼。

小慧說:“奴婢可沒說錯,人人都說,這一日求子最靈了。周國人人都信這個呢,夫人如今身子大好,隻要屆時留住陛下,來年定能生個小皇子。”

葉冰裳說:“就你這丫頭嘴碎,也是我考慮不周,早該把你嫁出去!”

宮宴開始前,小慧給葉冰裳打扮好,葉冰裳去尋澹台燼。

他們去得不湊巧,澹台燼還沒去宴會,卻在梅花樹下,和一個人說話。

葉冰裳一看,似乎是負責追捕八皇子之一的大人。澹台燼一向重用能臣,這位大人升官很快,澹台燼頗有培養心腹的意思。

他長著一張十分年輕英俊的麵孔,大概半個月前,葉冰裳見過這位大人,貌似姓齊。

彼時齊大人意氣風發,而現在一身官服的男人,眼中死氣沉沉。

澹台燼冷冷看著齊墨:“想好了?真要辭官?”

齊墨叩首:“臣枉顧陛下厚愛。”

他脫下帽子,嘴唇沒有半點兒血色。

澹台燼見留不住人,淡淡說:“滾吧。”

齊墨起身離開,路過葉冰裳時沒有反應,像一具行屍走肉。

澹台燼起身卻宮宴,葉冰裳見他不說話,也隻得沉默跟在他身後。

絲竹管弦聲中,玄衣青年支頤,冷漠的眼睛看著場上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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