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就是季言之當初複員歸家時,‘取代’了工作崗位的那位戰友。
這個工作崗位,季言之讓得是心甘情願,畢竟風暴來了,他一個無權無背景的家夥,要是不想出賣身體——特指原主季大軍後麵娶的那媳婦——就隻有窩在農村裡。
兩人並沒有斷了聯係,反而因此加深了聯係。
平日裡不是季言之有了空閒找周斌聊幾句,就是周斌得空了和季言之喝幾杯。
這不,幾杯貓尿下肚,就B話多過文化了。
“我能不知道這環境下,稍微走錯一步都極有可能連累家裡人嗎?”周斌瞪了一眼季言之,倒是把他的告誡給聽進了肚子裡去。
“行行行,你厲害。”季言之衝著周斌比了比大拇指,隨後卻接著道:“隻是你這喝了幾杯貓尿就口無遮攔的毛病得好生改改,不然真的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兒。”
周斌:“……是你自家釀的酒後勁兒太大。”
“屁話。”季言之很不客氣的拆台:“老子自個釀的酒自個兒知道,沒用酒曲,都是山上野果子采回來搗碎按比例加糖釀造的,度數能有多大?不說我了,就是家裡的孩子空閒時也喜歡喝一杯,你特麼跟老子說後勁兒大,真想嗬你一臉。周斌你個慫貨,酒量不行還怪果酒的頭上?”
周斌:“……”得,不管過了多久,你這張破嘴還是喜歡儘說大實話。
“慫貨,你最近跟齊大|炮有聯係沒?”季言之抿了一口野果酒,神色有些難辨的道:“齊大|炮的老家不是在閩南沿海一帶嗎,這些年陸陸續續也給我寄了不少的海貨。可自從去年**月份起,海貨沒了不說,就連我發電報去詢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都沒有回信。今兒你一來,又說了那些事兒,你這心裡就十分的不安穩,總怕齊大|炮他會不會出事了?”
周斌正色了,“你不說我還沒想起,齊大|炮那犢子,的確好幾個月沒有聯係了。”
季言之那批戰友,可算是火裡去血裡躺,一場場戰役下來,一個連隊的戰友,包括殘廢了一條腿的老班長,隻剩下十多號活著的。彆人都說季言之(季大軍)幸運,但季言之(季大軍)能夠活著順利退伍複員歸家,都靠著戰友們一次次的保護。
所以季言之和活著的戰友們一樣,每每都會給戰死的戰友家屬寄錢寄物,甚至包括了還活著的戰友。
這是一種聯絡,既維持了戰友情,又能隨時知道戰友們的狀況。
隻不過這兩三年來,世道亂了,周斌現在將位置做到了副局的位置,肯定十分忙碌的。何況還有一個戈薇會,在忙著搶奪屬於公安局逮捕犯人的權力呢。
“阿鳳,你跟嫂子煮薑湯了沒?有的話,給我上一碗喜酒。”坐在堂屋炕桌子旁,周斌扯著嗓子就衝廚房喊道。
“有,準備著呢!”雲鳳同樣扯著嗓子回答,然後轉過背,就和王春花小聲搗鼓。“嫂子,俺家男人一定和季哥在談重要的事情,不然就俺家男人那德性,不喝個酩酊大醉才怪。”
“我看也是。”
王春花小聲回話,一抬頭就看到自家的和周斌家的丫頭在那兒捂嘴偷笑。
“你們幾個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王春花搖頭,快速的用瓜瓢舀了兩大粗瓷碗的薑湯,招呼幾個偷笑的丫頭給堂屋喝酒吃菜聊事情的兩個大老爺們端去。
“援朝、援軍還有大寶、周林他們呢?”王春花順口問了一句。
季美妮:“好像是跟著去看鑿冰逮魚去了,阿娘你彆操心,有援朝哥在呢,出不了啥事。”
“我才懶得操心。”
王春花將鍋裡的黃豆燉豬蹄舀了一碗出來,順便和著雲鳳說了一句:“阿鳳妹子,俺去他爺他奶一趟,回來再跟你嘮嗑啊!”
“行,等你回來繼續嘮嗑,小寶俺幫你把飯喂了。”雲鳳也順嘴回答了王春花一句。
季小寶如今已經快四歲了,早就已經會自己吃飯了,最不喜歡就是彆人喂他。一聽雲鳳這麼說,連忙搖起小腦袋,一邊用小勺子舀飯往嘴巴裡塞,一邊含糊的說,“俺…自己吃。”
雲鳳笑了笑,又給季小寶添了一塊燉得爛熟的豬蹄肉。她生了自家那小兔崽子後,就傷了身體,平日裡最喜歡乖乖巧巧的孩子。特彆是像季小寶這種長得又好,性格又乖巧的孩子,雲鳳更加愛到心坎裡。
“慢慢吃啊,鍋裡還有,吃完了嬸嬸給你添。”
老房子那邊,王春花說是快去快回,結果運氣不怎麼好,端著一碗黃豆燉豬蹄剛到老房子,就碰到了季老太中氣十足的喝罵。
王春花覺得很詫異,因為就她了解的,平日裡老太太除了罵從好二兒媳婦進化成了糟心二兒媳婦的劉桂枝外,很少有這麼中氣十足的時候,平日裡看起來就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兒。今兒怎麼???
“阿爸阿娘,家裡燉了豬蹄,大軍叫我給你們盛一碗過來。”
王春花沒有理會,進屋將黃豆燉豬蹄子放好。
“你兩老趁熱吃,一會兒把家裡收拾了,我再來那碗。”
王春花邁腿就想走,結果被劉桂枝陰陽怪氣的喊住了。“家裡吃好東西了,怎麼光想著兩個老東西,沒想著日子過得艱難的兩個弟弟們呢!”
煮了一鍋魚,也被丈夫使喚給兩老送來的劉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乾脆就道。“二嫂,你又在發哪門子的邪|火,不怕二哥又教訓你一頓。”
老東西?
也是你能叫的?
瞧瞧季老頭都因為你的稱呼氣得渾身發抖了,何況是季老太呢。
劉珍停頓數秒,果斷將一碗酸菜燉魚放在堂屋的炕桌子上,然後果斷的和王春花站到了一旁。險些被氣死的季老太已經脫了鞋子,往劉桂枝這說話越來越陰陽怪氣的二兒媳婦身上甩去。
邊打還邊罵:“我打死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玩意兒,就該讓老二把你給休了,攆回娘家去。”
劉桂枝快速的躲了,不敢還手倒是敢還嘴。“阿娘,現在可不是舊社會了,我又沒犯什麼錯,還給二牛生了兩個兒子,憑什麼攆我回娘家,惹毛了我就上戈薇會告你們,是封|建老殘餘。”
這話說得挺讓人心驚膽戰的,至少王春花和劉珍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總感覺就劉桂花的德性,還真的會乾出這樣的惡心事來。
於是就勸季老太彆跟劉桂枝這種糟心玩意兒一般見識。
“阿娘,彆生氣,這有魚有肉的,你老趕緊和阿爸一起吃了。”
王春花和劉珍趕緊扶著氣得哆哆嗦嗦的季老太回屋,悶頭抽旱煙鍋子,但渾身繃得緊緊的季老頭跟著進了堂屋。門沒關,季老頭看著炕桌上的一碗燉豬蹄和一碗酸菜燉魚,就開始熱淚盈眶。
“老房子沒法住了,老二和老二家的,包括兩個孫子都是沒良心的貨!”
——這話可不好接!
王春花、劉珍眼皮子同時跳動,互相對視一眼後,王春花想到季言之平日裡對兩個老的孝敬,不免開口道:“那個阿爸阿娘啊,要不我回去跟大軍說說,好歹收拾一間屋子出來,給阿爸阿娘你們二老住?”
她家大軍是長子,在農村老人一般都是跟著長子過活的。季老頭、季老太當初明麵上沒有偏心誰,基本上公平公正的將攢的家當平分了,兩老雖說和二房的一起住在老房子裡,但也占了一間堂屋。
如今吧,兩老口覺得老房子住得憋屈,想去長子的新房子住,話已經明擺著說出口了,王春花如果敢一口說不同意的話,明兒準就傳遍她家大軍有了媳婦忘了爹娘的閒話。甭管這幾年大軍在家,吃好的都會分一口給兩老,有什麼好東西也會惦記著給兩老一份。
季老太嘴巴蠕動了一下,沒吭聲,但明顯看得出來,被劉桂枝撩撥起來的邪火息了不少。可見不光季老頭起了要跟大兒子過的心思,就連掐尖好強、不喜王春花這個大兒媳婦的季老太也是一樣的心思。
王春花心中萬分不得勁。
都是正月十五一整天都得高高興興,結果家裡來了不得了的客人,的確是件高興的事兒。
可惜沒高興多久,季老太就估計找事兒。王春花現在很懷疑,季老太是故意罵街做給她看呢,就等著她心軟邀請她二老去新房子住。
她也是蠢的,結果還真自動入套,惹了這麼一個麻煩。
王春花越想越是那麼一回事兒,臉色不由得難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