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之的思量, 沒有對任何人講,哪怕是整個季氏一族除他之外,唯二的聰明人狗蛋兒, 季言之一丁點都沒有透露。
不是嫌棄,好吧,季言之的確有點兒嫌棄狗蛋兒的年齡, 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再怎麼聰明, 狗蛋兒現年虛不過十歲。男子十六及冠, 也就是說狗蛋兒還要等六年,毛才算長齊, 有聰明也是習慣性坑爺的小聰明,知道季言之對未來的規劃的話, 弊大於利。
中午的時候, 一大群人在一條涓涓流淌的河上遊地段停下休整。婦孺埋鍋做飯, 青壯男丁則去撿拾柴火, 順便找找有沒有吃的。
可惜赤壁千裡,除了沾染了鮮血,生長得特彆茂盛的野草, 就隻有不成人形的腐肉枯骨。撿拾柴火順便找吃的青壯男丁嚴格按照季言之所說的,遇腐肉枯骨趕緊避開,必要時掩住口鼻。
二十多名青壯男丁見到這樣的場景, 熄了尋找野物的心, 隻找了距離腐肉枯骨遠的地方,用已經磨損得坑坑窪窪的刀劍挖掘著野菜。芳草萋萋,血肉能灌溉野草, 自然也讓足以救命的野菜,漫山遍野的生長。
不一會兒的功夫,二十多名青壯男丁,就尋摸了好幾斤的野菜。就地取水清洗乾淨,帶回去和著製作的肉乾一起煮了,所有人連湯帶水美美的吃了一頓。
吃完午飯,隊伍並沒有立刻走,大家夥兒都在原地休息。季言之很有閒情逸致的帶著十多個孩子,教導他們辨認一些常見的草藥,並且采集就晾曬在木板車上,為逃荒隊伍提供最基本的醫療保障。
“記住了嗎?”季言之聲音極度和藹的道。
十多個孩子狂點頭,有的叫季言之族長爺爺,有的叫季言之族長曾爺爺,甚至高|祖。總之在整個季氏一族,季言之的輩分很高,叫他阿伯叔叔的,好幾個都與他的年齡相當了。
“記住了,不過阿爺,我們不注意的話,真的會得病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糞坑領著驢蛋兒居然插入了教學隊伍中,而且很有探索精神的提問。
季言之敷衍的點頭,主要是二孫子的小名兒太具有震撼性了,實在叫不出口,不得不含糊帶過。
二孫子糞坑可不知道這點,說老實話,季言之的敷衍太具有欺騙性,狗蛋兒這個人精或許能察覺出季言之喜歡敷衍人這一毛病,但是現年七歲大的糞坑嘛……
他隻覺得他們的阿爺,一點兒也不像狗蛋兒形容的那樣,隨時隨地都想逮著兔崽子抽一頓,而是十分的和藹可親,看起來狗蛋兒一點也沒有哥哥的樣兒,總喜歡說假話來,阻止阿爺和他們的親近。
狗蛋兒哥簡直太壞了!
糞坑埋汰起狗蛋兒來。甚至在教學結束,隊伍重新上路的時候,麵對狗蛋兒所言讓他領著驢蛋兒找二叔玩蛋兒的話語,糞坑直接傲嬌的哼了哼,拉著驢蛋兒跑去跟女眷們坐在了一起。
狗蛋兒半丈和尚摸不到頭腦,索性不去想糞坑到底是使小性子呢還是使小性子,反正他忙著呢,沒那麼多閒工夫來思索小屁孩兒的想法。不過到底心情不怎麼爽,所以跑去挨著季言之坐的狗蛋兒,到底還是開了那個口,詢問糞坑到底怎麼了。
季言之沒做小屁孩兒好多年,能想明白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嗎?不能!所以季言之特彆深沉的歎了一口氣。
“你小時候,可比二孫子彆扭多了。”
狗蛋兒:“……”
狗蛋兒不明所以然的望著季言之,無聲詢問“阿爺,你說得是啥。”
“這麼說吧,如果你尿床,你一定會裝得若無其事,然後毀屍滅跡。可是二孫子……糞坑兒呢,則會哭唧唧找他阿娘,老實交代自己尿床了。”提起糞坑兒這個小名兒,季言之就滿心惆悵,這什麼蠢兒子哦,怎麼就那麼喜歡坑孫子呢。
有本事換成狗蛋兒這樣專業坑爹坑爺的孫子試試,保管被坑得血淋淋的,還不知道為啥。反正就一句話,季言之對三個憨憨兒子的蠢有深刻的認知,而孫輩兒,五個孫女就不說了,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太笨,總之就是普普通通,勝在懂事聽話的那一款兒。
整個老季家,甚至於整個季氏一族,除他之外的唯一聰明人,真的隻有狗蛋兒一人。說季家後繼有人,又可以說後繼無人,隻能說如果季言之想在不惑之年以南方沿海一帶作為根據地,進而進攻整個中原腹地執掌山河的話,他就隻有、也隻會培養狗蛋兒這麼一個繼承人。
這是季言之的煩惱,無法言說,理起來還是一團亂麻的煩惱。所以季言之猶猶豫豫,最終選擇的是順其自然。反正南方沿海一帶,整個季氏一族是要遷移到那兒去的,反正城邦也是要建的。
他將萬丈高樓的基礎打好,到時候季氏一族何去何從,自由狗蛋兒這位新上任的族人安排。反正季氏一族的傳統是聽聰明人的話,季言之在時,聽季言之的;季言之不在了,自然聽狗蛋兒這個唯二的聰明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