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風寒(2 / 2)

藺知柔本來不覺得餓,這時候也食指大動,接過碗,拿起筷箸,專心致誌地吃起東西來。

餺飥類似於現代的麵片湯,味道的關鍵一在湯底,二在麵片柔軟度和筋度的平衡。

這家餺飥店看著不起眼,不知湯頭用了什麼秘方,鮮潤濃鬱中帶了點微微的清甜,麵片則筋道而滑軟,口感和滋味都很不錯,就是賣相不怎麼樣,也不像彆的店肆那樣加許多肉片和菜蔬來充場麵。

藺知柔雖然不貪吃,但味覺很靈敏,一嘗就忍不住連聲稱讚。

而一向自詡舌頭靈的賈九郎卻是一臉心不在焉,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什麼心事。

白稚川以為他擔心不能及第,出言安慰道:“九郎莫怕,進士科的試題自然與神童科不可同日而語,你答不出來,旁人自然也是一樣,到時候還是以名次取人。”

賈九郎抬頭衝他展眉一笑,但眼底還是隱隱有些憂慮。

藺知柔深知,以他的脾性斷然不會擔憂考試結果,可是彆的事他不願說,她也隻好當作不知道,隻是看了眼他碗裡沒怎麼動的食物:“方才著了涼,趁熱多喝點湯罷。”

賈九郎聞聽此言,臉色倒是明媚起來,乖乖捧起碗喝了好幾口湯,又吃了大半的麵片,讚賞道:“這餺飥做得好,便是宮……東市上那家眾口皆碑的也不及。”

三人吃完餺飥便騎著驢回了延興寺,一路上賈九郎仍舊懨懨的,與平日的他判若兩人,白稚川從未見過他如此,不由納罕。

當夜,賈九郎就發起熱來,他半夜三更醒來,隻覺頭暈目眩,後背發寒,四肢酸軟無力,喉嚨口又乾又燥,直要冒火。

他仗著自幼習武,身子骨強健,並不把這風寒放在心上,披衣起身,倒了碗冷茶飲了,又鑽回被窩裡繼續睡,指望睡一晚就痊愈,可到了下半夜越發難受,這才知道自己太逞強了。

第二天早晨,藺知柔仍舊和平時一樣早起,讀了一會兒書,估摸著賈九郎該醒了,可那屋子裡卻毫無動靜。

她又等了兩刻鐘時間,不知怎的有些心煩意亂,平日裡看出一目十行,眼下卻把十行來回看了十遍有餘,還是什麼都沒看進去。

她忍不住撂下書站起身,走到賈九郎房門外,抬手敲了兩下,沒人應。她加重了力度又敲了兩下,屋子裡仍舊敲無聲息。

她的心突然開始狂跳,不管不顧地用力拍門,一邊拍一邊喊:“九郎!九郎!”

拍了幾下,門終於開了。

賈九郎頂著一頭亂發,披著外袍趿著鞋站在門口,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一雙桃花眼中水意比平日更甚,簡直像兩汪潭水,可他的眼神卻有些渙散,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七郎”,然後整個人朝藺知柔倒了下來。

藺知柔唬了一跳,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彆,趕緊手忙腳亂地扶住他,壓根不用探他額頭,隔著衣服都能感到他渾身上下燙得嚇人。

她仿佛噩夢重現,隻覺耳邊轟得一聲,頭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篩糠似地顫抖起來。

幸好這時賈九郎呻.吟了一聲,把她的魂叫了回來。

她咬緊牙關,把賈九郎攙扶到床邊,幫他脫了外袍,扶他躺到床上,給他掖好被子,拿起床邊的銅盆,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她先跑去叫醒了白稚川,讓他趕緊出去請大夫,然後從水缸中舀了一盆冷水回到房間,絞濕了帕子,敷在賈九郎的額頭。

賈九郎燒得迷迷瞪瞪,仍舊不忘逞能,乾涸的嘴皮子有氣無力地掀了掀:“不是什麼大病……”

藺知柔氣不打一出來:“你給我閉嘴!”

她找來個小爐子,燒了一銚子熱水,晾溫了,扶著賈九郎半坐起來,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半碗。

賈九郎把眼皮撐開一條縫:“七郎,你可真會疼人……”

藺知柔哪有心情理他,咬著下嘴唇,不停地給他換額頭上的帕子,時不時站起身走到門邊朝外望一眼,掐著手心自言自語:“大夫怎麼還沒來?”

其實白稚川剛離開不久,最近的醫館一來一回也要個把時辰,哪有那麼快。

賈九郎自打認識她以來,從沒見過她這樣方寸大亂,感到十分新奇,一想到她這副毛毛躁躁的樣子是因為自己,不由又有幾分得意,心說這小子一天到晚沒個好臉色,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七郎,”他有心逗他,低低呻.吟了一聲,“萬一我有個好歹,你替我告訴我阿兄一聲,我家就在……”

話音未落,他立即住了嘴。

因為藺七郎忽然捧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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