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耳朵尖上的絨毛晃了晃,優雅地將一隻熱氣騰騰的小餛飩從熱湯裡叼出來,自顧自地吃掉,對這些粗人表現出了十足的不屑。
白亦陵卻從中聽出了一點意味,他停住了筷子,忽然說道:“二位兄台……”
正說話的兩個人同時扭頭,當看清楚了白亦陵的樣子時,都是一怔。
左側那人剛剛夾起來的餛飩一下子落到了湯裡,汁水濺到他的手背上,他也沒有反應。
白亦陵穿的衣服是素色的,坐在這個燈光昏暗的棚子裡並不引人注意,然而此時一言一笑,整個角落卻仿佛都立刻璀璨起來,叫人一時移不開眼。
白亦陵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目光,他眼見這兩人都怔然無語,並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一個人吃飯太過無聊,二位說的這般熱鬨,能不能也讓小弟湊個趣?”
他一邊說一邊招呼店家上了壺好酒,酒香撲鼻,說話的兩人回過神來,立刻覺得饞了,當下表示樂意。
白亦陵挪了碗筷,坐到了他們一桌,雙方互報了姓名,那兩人分彆叫蔣栓、錢富。
寒暄幾句之後,白亦陵問道:“我方才依稀聽兩位提起了芳草姑娘,冒昧問一句,說的可是原來青樓中名氣很大的那位……”
他這話說的狡猾,剛才兩個人談話時的口吻,一聽就不是議論良家女子,又說芳草好像被王尚書給看上了……堂堂一位朝廷大員,閱美無數,能相中的女人怎麼也不會太差,綜上所述,最有可能的就是青樓某位頭牌。
白亦陵什麼都沒說,對方卻頓時覺得他很懂,對女人品頭論足最容易加深男人之間的塑料友誼。
蔣栓眼睛一亮,湊近白亦陵,嗬嗬笑道:“呦,連你都認識她?”
陸嶼從桌上站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一幕,尾巴直直地往半空一豎,複又落了下來。
他重新趴回桌子上,舔了口湯,又忍不住向那邊望望。
王暢的案子陸嶼是全程圍觀過來的,他能猜到白亦陵是想套什麼消息出來,但這兩個男人形容猥瑣,麵□□惡,看起來卻不像好人。
白亦陵沒注意陸嶼那邊,聽見對方上鉤了,笑著道:“小弟過去曾見過芳草姑娘幾麵,一直……咳咳,一直惦記著,卻再也沒聽見過她的消息。這才想冒昧向二位打聽一二。”
他十足一副純情小夥子的口吻,錢富不疑有他,笑了笑剛要說話,卻見到鄰桌那隻紅色的小狐狸慢吞吞把桌上的碗叼起來,輕盈一躍,跳到了他們這桌,隨即將飯碗隔在了他們和白亦陵的中間。
穩穩當當,湯水半點不濺。
他放下碗後,也沒有什麼彆的舉動,繼續大模大樣地吃了起來,仿佛無事發生過。
錢富:“……這狐狸倒是有趣。”
不知道是眼花還是怎麼,他總覺得狐狸目露凶光,衝著自己呲了下牙。
白亦陵麵不改色,撫摸狐狸腦袋:“小東西通人性,這是喜歡二位,也想來同桌吃飯呢。”
陸嶼:“……”
蔣栓在旁邊哈哈一笑,總算說起了正事。
原來這個芳草正是兩年前在翠香樓紅極一時的頭牌姑娘,後來很快就銷聲匿跡,有人說她是被富商買回去當妾了,也有人說她早就已經病死。
這兩人是芳草的老客人,總是不信老鴇的說辭,不依不饒糾纏了好幾天,對方才終於鬆口,告訴他們,芳草已被戶部尚書王暢贖身,兩個人畏於官家權勢,這才作罷。
白亦陵一手支在頦下,一手晃著筷子,沉吟道:“可我聽說王大人畏妻如虎,連個妾侍都沒有……”
蔣栓笑道:“裝的唄,你自己也是男人,當真相信這世上會有人甘心守著自己的老婆娘過一輩子?反正現在人都死了,我也不怕告訴你,他的相好恐怕還不止這一個呢!隻不過芳草確實受寵倒是真的。”
陸嶼在旁邊也聽出了一些端倪,隻聽白亦陵又道:“現在王大人不幸去世,也不知道芳草會不會複出。”
錢富奸笑:“一套平成巷中的大宅子,這兩年又怎麼也能積攢些許珠寶,一時半會不接客倒是過不下去,但這事,她自己還能做的了主麼?”
白亦陵點頭讚同,轉頭問陸嶼:“吃飽了麼?還要麼?”
陸嶼伸爪,把碗向前一推,表示結束,但他的眼睛依舊看著兩個男人,眼神中有不喜,心裡也在盤算著要如何提醒一下才是。
白亦陵道:“好。店家!”
小二以為他要結賬,答應一聲,匆匆跑過來。
白亦陵卻低頭一揮手:“報官!”
聽到白亦陵的話,小二愣住,結結巴巴問道:“什、什麼?”
白亦陵手指點了點同桌其餘二位,說道:“與我說話的這兩人,八成是殺人越貨的匪徒。去,跟你們掌櫃的說一聲,派個人報給順天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