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狐對視片刻之後, 外表萌萌噠的小奶狐垂頭喪氣,抖了抖毛, 身影虛晃,變成了神采照人的青年, 隻是臉上的心虛之色使他比平常少了幾分高傲氣。
果然是陸嶼!
白亦陵盯著對方,麵對這大變活人的奇景,他還沒來得及驚訝,心中就有一股怒火直湧了上來。
他媽的, 才剛跟這家夥說完刺殺、淮王、陸啟!!!挺能裝啊!
這些每一件都是他埋在心裡,原本打死都不會出口的秘密, 全被這家夥輕而易舉地聽去了!
白亦陵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這段日子裡, 他習慣了狐狸的陪伴,一開始隻當對方是賺積分的工具, 後來卻真的將這隻小動物當成是自己的朋友一般。
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總有很多無法對彆人說的秘密, 他有時候就喜歡很狐狸嘀咕兩句,今天剛剛說過的那些好歹還有點印象,以前都念叨過什麼甚至根本就想不起來了。這時候心裡與其說是憤怒, 倒不如說是有一種迷之羞恥感。
#有一天, 我的樹洞突然變成了大活人怎麼辦?#
好想殺人滅口啊!
陸嶼見白亦陵遲遲不說話, 偷眼看了看他的臉色, 摸了摸鼻子, 主動打破僵局:“那個, 白、白大人,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狐狸的?”
白亦陵將手裡的東西拍到了桌子上,冷冷道:“這東西是我在你臥室的窗框上摘下來的。”
陸嶼看了一眼,咳嗽兩聲,乾巴巴地道:“啊,抱歉。這是、是我的毛。”
雖然之前早有陸嶼是狐仙之子的傳聞,但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誰也不會當真去往這個方向聯想,在此之前雖然有狐狸給出巨額積分、陸嶼第一次見他就頻頻示好的巧合在,他也根本就沒有產生懷疑。
直到這回,陸嶼救他的時候,白亦陵隱約覺得那種感覺有些熟悉,仿佛上一次用過係統“養生熱敷帖”後出現的神秘人十分相似,他當時就隱隱冒出一個念頭——那次在場的人中除了他自己,隻有那隻小狐狸。
結果緊接著,又在陸嶼休息的房間窗邊發現了一小撮紅色的狐狸毛——按理說小狐狸應該是沒有來過這個房間的。
白亦陵本來一肚子氣,他坐在房間裡,就等著看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什麼時候回來,再好好質問他到底醞釀著怎樣的陰謀詭計。結果沒想到陸嶼是這個態度,還給他冒了這樣一句話出來。
白亦陵看著陸嶼,一時不知道下麵的話怎樣接。平時高傲的淮王殿下滿臉尷尬笑容,呐呐地跟自己說那桌上的是他的毛,神情間又是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仿佛的無辜,逐漸與小狐狸的形象重疊。
白亦陵忽然覺得此時的場麵異常可笑,意識上還在生氣,唇角已經忍不住翹了一下,雖然這一絲的笑意立刻就被他收了,整個房間裡緊繃的氣氛卻已經鬆了下來。
白亦陵笑過之後也有點懊惱,今天的事情發生太多,弄得他腦子裡亂成一團,隻聽陸嶼解釋了一句:“那個……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受了傷,碰巧遇見了你……”
他摸了摸鼻子,前麵還解釋的通,但遇到白亦陵養好了傷之後,自己卻又變成狐狸跑回來了。這是什麼道理,就算是幾天前的陸嶼也不明白,又該如何對白亦陵說呢?
“你救了我,我很喜歡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處待著。”——這句話在陸嶼唇邊打了個轉,終究沒敢說出口。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太突然,白亦陵同樣覺得腦子裡麵亂成一團,他眼見陸嶼說不下去了,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淡淡地說:“若是不想說就算了。五殿下,總之謝您今日給臣擋的那一箭,這個人情我記著,你休息吧。”
白亦陵想找個地方安靜一會,說完之後起身推門出去,結果陸嶼瞅瞅他,竟然也跟在他後麵亦步亦趨地出來了。
白亦陵腳步一頓,猛地扭頭瞪著他,陸嶼跟著他停下腳,無辜道:“你剛才不是來叫我吃飯的嗎?我有點餓了。”
白亦陵:“……”
他吸口氣道:“沒飯。我這裡簡陋,伺候的下人少,淮王殿下要是想吃,就自己動手做吧!”
陸嶼道:“啊,那樣也好,在哪裡做?”
白亦陵簡直是大開眼界,將陸嶼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陸嶼一直在他麵前裝傻充愣的,不是賣萌就是扮天真,現在總算露出真麵目了,果然狐狸都應該是一副狡猾相才最正常。
堂堂淮王,居然是這麼個無賴?好,要做飯是吧,那可是他自己說的。
陸嶼唇邊含笑,不急不惱,任由白亦陵打量,期間還騰出手來,理了下頭發。
白亦陵看了他片刻,突然也笑開了,配上那副眉眼簡直春花燦爛。
他伸手向著另一個方向比了比:“後廚就在那裡,食材一應俱全,淮王殿下,請。”
陸嶼挑了挑眉頭,仿佛看不出他這一臉不懷好意,欣然頷首,去了廚房。
這裡的一切東西都有點新鮮,他四下翻翻,找到一個蓋著的大水缸,從裡麵舀出清水來洗了洗手,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道:“做飯,要先生火……嗯。”
白亦陵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冷眼看著陸嶼竟果真翻出來一柄生鏽的爛斧頭,放在手裡掂了掂,似乎很滿意。
他在身旁的小板凳上踹了一腳,板凳飛起,當當正正落在一垛木頭旁邊,陸嶼一撩袍子坐下,開始似模似樣地劈柴。
白亦陵身子微微前傾,他這個人向來記恩也記仇,雖然和陸嶼話趕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讓他來自己做飯,但是依舊記得對方為救他受了傷,總不能讓人家真的去乾粗活。
結果陸嶼沒有白亦陵想象的那麼廢物,那斧頭的刃已經鈍了,他半邊肩膀上有傷,乾脆就單手劈木頭,竟然也一點都不費力,一下一個,乾乾脆脆,嘴裡還哼起了小曲。
白亦陵慢慢靠回了門框上。
夜色一點點變得濃鬱,不遠處的房間裡透出昏黃的燭光,灑在院中,風聲簌簌,更顯靜謐。
陸嶼這輩子還是頭一回有人讓他劈柴,但在如此的情形之下,他的內心卻覺得頗為溫馨,仿佛人間煙火,歲月安寧,這輩子都要這樣過下去了似的。
他很快劈好了柴站起來,見白亦陵剛剛跟著他來到廚房,現在也依舊一直倚在旁邊看著,陸嶼便抬起頭來,衝他笑了笑。
——不管以後怎樣,反正這一刻的光陰,是隻有他們兩人共同擁有的,他生來樂天,那麼最起碼現在就已經十分滿足。
白亦陵本來也正出神,眼見陸嶼看他,挪開目光頓了頓,有點尷尬,一言不發地轉身出去了。
他的年紀本來就不大,但自從兩人相遇以來,陸嶼隻見他行事老辣,機敏睿智,從來沒有個少年人的模樣,現在這副又沒辦法又彆扭的樣子,才算露出了幾分真性情,很是討喜。
陸嶼看著白亦陵的背影,明明被人家甩了臉子,心情卻犯賤一樣好到飛起,乾勁十足地把灶台裡的柴塞得滿滿當當,一麵還美滋滋哼唱著他那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來的破爛小調:
“說彆人害相思,我從來不信。到如今,眼看著要輪到自身……想著他,念著他,懨懨成病。不茶還不飯,不癢又不疼……”
陸嶼用柴把灶台整個堵死了,覺得火力旺盛,就算是燒十頓飯也使得,拿起火折子去點。
“那一日你把眼色丟,到而今,懸的我心……”②
唱歌的聲音逐漸小了,陸嶼提起袍角蹲下/身來,歪著頭往灶裡麵看,不明白為什麼點不著火。
窗戶上傳來輕輕敲擊的聲音,一個人小聲在外麵叫道:“殿下?”
陸嶼大喜,立刻站起來將窗戶打開,齊驥正在外麵。陸嶼剛來到這處院子的時候,用狐族的法術跟他聯係過,齊驥這才匆匆趕來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子也是一臉高興,連忙說道:“殿下,您可還好麼……”
“噓,小聲點,彆讓白大人聽見了。”陸嶼揪著他的肩膀把齊驥拽了進來,按到灶台邊上,“本王很好,你來的也甚巧。我記得你會做飯是吧?快來!”
齊驥:“……”
他堂堂一國親王的侍衛統領,要在這個小破廚房裡麵做飯?
……不,就算他區區一個侍衛統領,做飯什麼的是沒有問題,那為什麼淮王殿下一開始會在這裡琢磨怎麼做飯!
齊驥:“殿下,他們把您怎樣了?是不是給您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