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盛鐸和白亦陵在最前麵, 盛知和陸嶼等人落後了一點,盛鐸一眼看見妹妹遇險,當時就急了, 要衝過去已經來不及,急中生智,順手摘下馬側掛著的一條鹿腿扔了出去。
他的準頭極好, 鹿腿順著豹爪和盛櫟身體之間飛過去,豹子一按, 就稍微緩了片刻的功夫。但也隻是這片刻, 豹子嘶吼一聲, 甩脫鹿腿, 再次向著麵前的兩個人咬了下去。
眼看就要鬨出人命,白亦陵踩著馬鞍子站起來,向前一撲, 手中長刀還來不及拔, 直接回手連鞘便是一招“義無反顧”,刀勢勁急,分風劈流,半空當中錚然鳴響, 如虹乍現,當當正正架住了迎麵撲來的獵豹。
盛櫟和謝樊死裡逃生,同時抬頭, 卻隻看到對方衣袂揚起, 背影單薄清瘦, 隻是腰背挺直,氣勢逼人,僅僅是立在那裡,便使人有一種被霜刀雪劍映照的炫目之感。
隨後,盛鐸也奮不顧身地衝了過來,揪起兩人的後領子,一路向後拖出去,一方麵使他們脫離野獸的襲擊範圍,另一方麵也是以免拖累白亦陵的行動。
成年的豹子縱身撲來,力道非同小可,白亦陵架住它那一下,手臂上的青筋幾乎都爆了起來,顯然已經用儘全力。
一切不過都發生在幾個彈指當中,彆人根本來不及過去,他隨即側身彎腰,借勢卸力,手上真力震出,同時翻身而起,飛起一腳,將豹子逼得向後退了出去。
趁著這個空檔,清光耀目,刀已出鞘。
此時,另一頭豹子也已經被比白亦陵稍後而來的陸嶼和盛知擋住了,侍衛們比他們兩個稍微慢了一步,隨後趕來的時候隻見眾人亂成一團,也不好放箭遠程攻擊,連忙紛紛下馬,各自拿著兵器衝這邊圍攏。
“快!保護淮王殿下!”
“你們幾個,去白指揮使那邊幫忙!”
“等一下,天呐!這邊還有一頭,這豹子的脖子上係著東西,是不是有人養?”
豹子剛剛被白亦陵那一腳踢得暈頭轉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勃然大怒,喉嚨裡發出威懾的嗚嗚聲,再次向他撲了過來。
白亦陵用刀在地上一拄,借力翻身而起,身上袍袖在半空中乍然揚起,宛如一朵驀然開放的奇花,身形優美之極,又帶著五分殺氣,竟然精準地踩在了那頭豹子背上。
他跟著彎腰在豹子的脖頸上一摟,另一隻手持刀,乾脆利落地抹過,眼看就要將這頭猛獸割喉。
就在此時,卻有一個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奇景一般,突然慘叫一聲:“殺不得啊!”
危急之際,根本來不及多想,最怕這種能攪亂心神的話。白亦陵聽對方喊得焦急,還以為關係著什麼至關重要的大事,手下稍微一遲疑,豹子已經發狂般地擺動身體,將他甩了下去,跟著反身撲上。
盛鐸剛剛把小妹和謝樊扯到一邊,見狀大驚,連忙抬起手中的弓箭,想要射中豹子不算要害的部位,幫白亦陵解圍。
而有一個人比他更快!
陸嶼眼角的餘光看見這一幕,來不及多想,脫口喊道:“阿陵!”
他身形鬼魅般地一閃,在那一瞬間竟快的像是一道殘影,飛撲過去抱住白亦陵就地滾開,豹子一爪拍空。
隨後陸嶼騰出一隻手來,並指劃出,竟是以氣化劍,一聲哀鳴,豹子的頭顱已經飛旋而出,隨著噴濺的鮮血,重重滾落在地。
血染雙目,這場景頗為驚心,在他出手之後,連空氣都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跟著另一隻豹子也被其餘的人合力擒下,總算解除了險情。
陸嶼拉著白亦陵從地上站起來,用手背抹掉麵頰上蹭到的鮮血。他剛剛被白亦陵嚇了一跳,生怕他會有危險,此刻雖然就把人拽在手裡,還是有點沒緩過勁來,麵色少有的冷峻,嚇得彆人都不敢吭聲。
沉默之餘,大家也都不由對這位皇子刮目相看,原本以為陸嶼不過是生的好些,又因為生母為皇上所摯愛,這才受寵。他平素一副紈絝懶散的模樣,這一出手,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那聲情急之下的“阿陵”仿佛從來沒有出口過,又仿佛依舊在耳邊回響。白亦陵心中情緒莫名,這還是世上第一次有人這樣叫他,而陸嶼的手也還緊緊地攥著他的手。
他忍不住側頭看了陸嶼一眼,其實剛才的情況對於白亦陵來說並不凶險,在他看來,實在用不著如此緊張。他從小出生入死的時候多了,父母親人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其他的兄弟朋友則是從認識白亦陵起就都知道他的本事,並且全心全意的信任。
——從來沒有人因為這點小事慌張到衝上來,保護他。人人都覺得他厲害,不需要保護。
白亦陵有點想不明白陸嶼這個人,他居然是真的在對自己好,而且這種好毫無保留,掏心掏肺。
再想想兩人在原著中的關係,簡直讓人不得不感歎命運的神奇。
前世的仇人,今生關切卻勝似親人。而他的親人,正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白亦陵默默地將抽出來的一把小匕首塞回了暗袋裡,頓了頓,終於率先打破沉默:“臣多謝五殿下相救。”
陸嶼心裡後怕,也有氣,但聽到白亦陵的聲音,什麼脾氣都發不出來了。仔細地看了他一圈,慢慢鬆開手,說道:“你沒受傷就好。”
他頓了頓,又道:“下回不可大意。”
現在當著眾人的麵,兩人也沒說彆的,侍衛們見淮王殿下口氣還好,琢磨著這是消氣了,於是上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殿下。”
陸嶼跟白亦陵說話的時候還是和顏悅色,回過頭來之後臉色就不好了,他略一抬手,示意想要說話的侍衛先把嘴閉上,隨即問道:“不許殺豹子這句話,剛才是誰說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個人站了出來,躬身道:“淮王殿下,是小人說的。小人……”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了陸嶼一眼,說道:“小人是易王府上的隨從,剛才認出這豹子不是山林裡的野豹,而是易王殿下所養,素來十分鐘愛,這才出言阻止。”
他這樣一說,大家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畢竟來到這裡遊獵的都是勳貴人家,事先早已派人清理了場地,會出現如此龐大凶惡的野生動物本來就不正常,如果說是易王所養,那就合理了。
隻是卻不知道,為何這幾隻豹子明明應該有專人管理,居然還會跑出來,並且攻擊他人。剛才雖然因為救援及時沒出人命,但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傷,遇險者的家人聽了這話,都覺得十分不滿。
盛鐸皺眉道:“不過是幾頭畜生,就算是再怎麼鐘愛,也比不上人命重要。剛剛那種情況下,你不分輕重胡亂叫嚷,若不是淮王殿下及時救援,白指揮使很可能因此而受傷,憑你又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他們鎮國公府乃是名門中的名門,腰杆子素來硬,盛鐸這話說的很不客氣,那隨從卻猶在辯解:“郡王有所不知,這豹子非常珍貴,乃是從小訓練……”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劈頭就抽下來一鞭子,頓時被打的滿臉開花,那隨從又驚又怒,捂住臉上的傷口抬頭看去,發現用馬鞭抽他的人正是陸嶼。
陸嶼冷聲道:“不長眼的東西,還敢狡辯!現在本王把你那珍貴的豹子砍死了,你還想讓本王抵命嗎?”
隨從心中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將淮王殿下給惹怒了,他嚇得連忙跪了下來,磕頭道:“淮王殿下言重了,小人不敢!”
陸嶼的手裡掂著鞭子,冷哼一聲。
隨從滿臉都是鮮血,心中更是驚駭之極,他平常也沒少幫著易王投喂這些豹子,牽著它們出去放風,往往看到有人被嚇得戰戰兢兢的模樣,都會產生一種狐假虎威的愉悅感——反正隻要說了豹子是易王所養,就算誰心生不滿,也不敢多說什麼。
直到現在,淮王的一鞭子才讓他真的害怕起來——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人想砍自己的腦袋,那他絕對活不到明天。
想到這裡,他連忙拚命地磕頭求饒,發抖的說不出話來。
陸嶼平素雖然一直十分囂張跋扈,但如此明顯的惱怒還是頭一回,在場的人無不噤若寒蟬,暗地裡卻忍不住瞧瞧去看白亦陵。
淮王這脾氣是為誰而發已經很明顯了,看來這白指揮使還真是入了他的眼啊……難道人長得好,果真什麼類型的王爺都可以通吃?
——嗯,但是這張臉,確實好看,這樣看起來的話,確實招人喜歡。
好不容易等這位爺發完了脾氣扔下馬鞭,其餘的人才開始清點人數,檢查傷勢。
白亦陵見陸嶼的臉依舊繃著,乾咳一聲湊過去,悄聲道:“五殿下,你好凶啊。”
“白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