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延凱衝眉初喝道:“小賤貨,從你那姘/頭身邊起開!給爺過來!”
“齊公子啊,你可真威風。”
他的話被人打斷了。
剛剛那位沒露正臉的年輕公子總算扭過頭來,笑意燦然,不緊不慢地說:“一段日子不見,愈發令人欽佩了,連白某坐在這隔壁,都能把你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真是中氣十足呀。”
這人的臉上沒有什麼血色,可氣質並不冷漠,整張麵孔就像被白玉精心雕琢出來的一樣,又是精致又是溫柔。
天生一雙桃花眼,唇邊淺笑亦含情,少年人的瀟灑意氣宛若春風襲麵,跟眉初這個頭牌豔姬坐在一起,反倒讓女子的容顏黯淡無光。
就是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轉過來之後,卻讓門口闖進來的一群人全都嚇得夠嗆,齊延凱連著退了好幾步,他身後的好幾個貴公子連腰都跟著挺直了,張口結舌。
再他媽好看也是白瞎,怎麼會是這個煞星!
鄭英一個激靈,擠到最前麵,滿臉堆笑地說:“白、白指揮使,是您在這裡喝酒啊!”
他的聲音當中有掩飾不住的心虛,雖然晉國並沒有朝廷官員不得出入青樓的規定,但能在這裡見到白亦陵,也實在太過湊巧了,早知道他們絕對不會過來。
白亦陵笑著看了鄭英一眼,語氣親切溫柔:“是我,這也真是有緣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為難眉初,多半就是衝著我過來的,那現在我人就在這裡,有什麼事情不妨說來聽聽吧?哪裡得罪了各位,我也好賠罪啊?”
他話說的好聽,人卻依舊沒正形地坐著,這口氣就多了點陰陽怪氣的意思,齊延凱這會反應過來了,心裡不由破口大罵晦氣。
這位月下閣的頭牌眉初姑娘,正是白亦陵的老相好,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白亦陵大概最近事忙,也有好一陣子沒有跟眉初見麵了。齊延凱因為一件事對白亦陵有氣,但又不敢惹他,也隻能偷偷刁難刁難女人家解悶,結果沒想到,竟然偏偏就在今天碰上了正主。
白亦陵問他有什麼不滿,齊延凱要是敢說出來,早就說了,當下滿臉堆笑地說:“沒有沒有,誤會誤會!我實在不知道眉初小姐原來是白指揮使的人,唐突佳人,真是不應該。哎呀,白指揮使真是好眼光,看上的姑娘都非同一般,我也是心裡傾慕又得不到美人的垂青,才有些急躁了,請指揮使勿怪啊!”
常彥博差點笑出來,拿酒杯擋著臉,低聲跟閆洋說:“真會說話。對著眉初那個凶婆娘,他也誇的出口。”
閆洋慢吞吞地說:“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本來要讓我假裝把眉初包下來,負責聯絡,我打死都沒同意。老實人娶不得凶婆娘,隻好先請六哥擔個虛名。”
他們兩個竊竊私語了這兩句,結果一人被盧宏踹了一腳,抬起頭來,發現眉初正向著他們的方向看過來,用舌頭舔了舔一排雪白的小牙,陰森森笑了笑。
閆洋和常彥博同時一縮脖子,不說話了。
白亦陵擺了擺手道:“齊公子,你不用說這樣的虛話,我知道你為什麼惱怒——聽說在一個多月前,齊公子就在這月下閣對麵的街上開了一家酒樓,名字就叫福來客。當時你花了重金請來還不是國師的韓先生,當中作法,為酒樓求來祥瑞,號稱那裡做出來的菜肴都是經過賜福的,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壽,從此客入雲來,生意興隆。”
事情被他說中了,齊延凱反倒更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由心道,怪不得人人都對澤安衛忌諱三分,這天底下什麼事都瞞不過他們,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此刻他也大致明白了白亦陵的性格,跟這種聰明人溝通,就算是想耍什麼心眼也會被揭穿,倒不如有話直說,雙方都能痛快一點。
於是齊延凱歎了口氣,說道:“白指揮使慧眼如炬,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那一陣子酒樓的生意確實很好,可是自從魯實獲罪之後,門庭頓時冷落許多……”
閆洋道:“齊公子,恕我插一句嘴。”
齊延凱看了他一眼,認出了閆洋:“閆領衛請說。”
閆洋道:“魯實本來就是罪人,擅長各種歪門邪道的陰毒法術,如今他罪有應得,百姓免受禍害,乃是喜事。齊公子,要不是六哥擺明罪責,捉他歸案,你那店裡的東西,恐怕不是延年益壽了,說不定還得吃死幾個,到時候麻煩可就大嘍!”
鄭英在旁邊幫著齊延凱說話:“閆領衛有點誤會,齊大哥不是因為酒樓生意受影響,賺的少了才遷怒的。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福來客請來的都是名廚,菜肴可口,也積攢了一些老客,魯實的事情所造成的影響是有,但原本也不是嚴重的不可挽回。可是……”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是從罪人伏法之後,福來客,就開始鬨鬼了。”
要說倒是也沒出什麼特彆大的事情,隻是客人們吃飯吃到一半,雪白的牆麵上總是會慢慢浮現出一些血跡來,有時候是手印形狀,大多數情況下則並不規則,齊延凱令人刷掉,過上幾天就還是會浮現出來,雖不傷人,但實在嚇人,弄得人心惶惶,酒店這一下才算是徹底涼了。
當然,他所致怪事發生的時間不是這一次韓先生被徹底處置的時候,而是在此之前,他被白亦陵坑進了天牢裡麵,齊延凱的酒店就已經開始出事了。
閆洋聽他說完,道:“這事倒也奇怪,不過你為何不乾脆關掉這家鋪子嗎?恐怕長此以往,還要賠錢吧?”
齊延凱道:“雖然總是發生怪事,但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傷人的現象。我想每天開著店門,留幾個夥計,好歹這裡還有點人氣。要是徹底關門大吉,明明是一片做生意的寶地,就要變成凶宅了,恐怕更加不好處置啊。”
他說著搖了搖頭,歎息道:“賠錢還是小事,主要是人人都知道酒樓掛在我的名下,出了這件事,麵子上實在不好看。我今天多喝了兩杯,酒勁上頭一時昏了,這才想起了眉初小姐……白指揮使,你大人有大量,我可真不是故意要找茬。”
白亦陵笑了笑,說道:“我剛才坐在這邊,聽見你大吼,說要讓我替眉初為你暖床,合著原來是開玩笑的,齊公子你真幽默,開玩笑都這麼有意思。”
不光是齊延凱,在場的人聽到這句話從他嘴裡出來都覺得腳軟,滿屋子的澤安衛神色不善。
齊延凱風向轉的倒是快,講了一番自己的遭遇,又賠禮道歉幾句,就把剛才的事變成了“真不是故意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惹不起白亦陵就來找女人的麻煩,不是故意的,還能是湊巧想罵人,就讓眉初倒黴趕上了不成?
齊延凱一隻手扶住門框,額頭上汗出如漿,顫聲道:“我嘴賤胡說的!指揮使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這事是我不對,我、我……就是倒過來,我給您暖床,在下也不敢啊!”
白亦陵失笑道:“何必這麼緊張,齊公子剛才挨了打,也是這丫頭冒失,眉初,去給齊公子敬杯酒賠不是。”
眉初甜甜地笑了,似乎對他吩咐的所有事情都甘之如飴,斟了杯美酒款款走到齊延凱麵前,雙手捧著屈了下膝:“齊公子,奴家知錯。”
齊延凱連忙說:“不,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知道眉初姑娘遇到不喜歡的從來都賣藝不賣身,是最有品位、潔身自好、不畏強權的奇女子,這酒你不能喝!”
他把酒杯搶過來,一飲而儘,又是緊張又是喝的急,嗆得連咳了好幾聲。
白亦陵瞅了他一會,終於笑道:“齊公子是實在人,又何必把我的玩笑話如此當真,咱們這不都是在逗著玩麼。”
齊延凱還在咳嗽,心裡卻已經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補救及時,白亦陵的意思是打算把這件事揭過去了。同時也在警告他,一杯酒泯恩仇,以後不能再因此找這裡姑娘們的麻煩。
——隻不過他可能不會知道,眉初其實也是澤安衛埋在青樓裡麵的一枚釘子,他要是還想找茬,依舊得做好挨嘴巴子的準備。
後怕還在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哆嗦笑道:“白指揮使說什麼就是什麼。”
鄭英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發現澤安衛那些人見白亦陵笑了,這才也紛紛收斂了臉上的不滿之色,有幾個站起來隨時準備著動手的小夥子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了下來。
他的心裡不由有些感慨,讓下屬們畏懼,說明白亦陵鐵腕過人,彆有手段,但如果一個人能做到讓每一名手下都發自內心的維護,那麼這個人的人品,絕對不會差。
畢竟在他們過來之前,北巡檢司這一桌的氣氛看起來也十分融洽和諧。
齊延凱和鄭英他們之所以會在青樓裡麵碰見這麼多澤安衛的人,是因為案件水落石出,已經告一段落,大家也都辛苦了好一陣子,總算可以放鬆了。於是白亦陵這個長官就按照慣例請手下的兄弟們出來聚一聚,這才選定了月下閣這個地方。
沒想到不但在隔壁遇上了個不長眼的人,還聽說了一件不尋常的事。
在座的人都見慣了奇案,一個比一個膽大,見矛盾化解了,當下就有人建議道:“六哥,反正離這裡也不遠,要不咱們去看個究竟,就當消食了。”
白亦陵想了想,係統在腦海裡麵提示他:
【前方檢測到主線任務出現契機及重要人物氣息。】
白亦陵按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壓,抬起頭來,衝著齊延凱笑道:“齊公子,介意我們過去一觀嗎?”
他正愁找不到人幫忙解決這個難題,這幫狠人想看,那簡直是求之不得,齊延凱連忙道:“各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