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乖乖(1 / 2)

轎子在大家全神貫注的警惕目光之下, 悠悠地被抬了過去, 什麼都沒發生, 最終在一家未打烊的首飾鋪之前停下。

裡麵的女子掀開轎簾走了進去, 兩個轎夫靠在外麵等她。

由兩名澤安衛扮成的轎夫姿態看似輕鬆, 實際上心裡暗暗戒備, 同時注意著店鋪裡麵和街頭的動靜。

眉初站在櫃台前,漫不經心地翻著一堆首飾,胡亂挑選了幾件, 說道:“包起來吧。”

這女子看上去就是一副闊綽的樣子,挑選的首飾更是價值不菲,掌櫃的眉開眼笑地答應著,眉初卻忽然聽到店後隱約傳來一些動靜,像是女子哭泣, 又隱約夾著著幾聲狗叫。

雖然這種聲音在日常生活中再平常不過,但此時情況特殊,還是讓她有點在意,向那邊走了幾步, 側耳傾聽。

店家包好了首飾轉過身來, 見狀湊過去道:“小姐, 您這是還有什麼吩咐?”

眉初隨意道:“掌櫃的,你這後麵怎麼有女人哭聲, 跟媳婦吵架了?”

店家笑道:“瞧小姐這話說的, 小的現在還是光棍一條, 哪來的媳婦。我這屋子後頭另外還有一戶人家, 好像是上個月死了兄長,那家的姑娘總是哭個不停,沒完沒了的,煩人得很。”

眉初一聽,也就沒了什麼興趣,又東拉西扯了幾句,接過東西出了鋪子。

轎夫閆洋一副殷勤姿態,小跑著過來給她掀轎簾,低聲道:“出來這麼快,裡麵怎麼沒人殺你?”

眉初低聲道:“我也想。人不來我有什麼辦法?大概是看我可愛下不了手吧。”

常彥博在旁邊噗嗤笑了一聲,眉初道:“笑什麼?”

常彥博低聲道:“沒什麼……就是覺得,精神不正常的凶手,果然審美品位也好不一樣呢。”

眉初也跟著他笑,直笑的手都軟了,一包首飾“嘩啦”一下灑在地上,珍珠項鏈斷了,滾落一地,她連忙驚呼道:“小常子,快給本小姐把那些珍珠都撿回來!”

閆洋聽見“腸子”兩個字之後,不由也笑了,又連忙忍住。常彥博十分不願意,磨磨蹭蹭地說道:“小……姐,天都這麼晚了,幾粒珠子而已,不要了吧。”

眉初尖叫道:“你這個蠢貨,那是珍珠!一粒珠子能買十個你,很貴重的!”

這一嗓子嚷出來,不光她爽,連閆洋心裡都在“哈哈哈哈哈”,常彥博暗自磨牙,粗暴地搡了閆洋一把,悶聲悶氣地說:“小洋子,一起找啊!”

閆洋乾脆地答應道:“好嘞,常子哥!”

幾個人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頭傳出去老遠,白亦陵鄭重地告訴盛知:“北巡檢司的人大多數都不是像他們這樣的,你彆誤會。”

盛知也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另一頭,閆洋一邊說一邊湊到常彥博身邊去,假作撿珠子,反倒幾腳將那首飾踢的更亂了。

常彥博想踹這個專門搗亂的缺德鬼,閆洋倒是先迅速地推了他一下,低聲道:“醒醒!你不會真覺得自己是個急著回家睡覺的轎夫吧!”

常彥博實在入戲太深,被他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他們是為了等著凶手過來殺人的,不是為了把眉初抬到這裡,再給原封不動地抬回去的!

於是他和閆洋順著珠子滾動的方向假作尋覓,走的離眉初更加遠了一些。

白亦陵和盛知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個方向,全神貫注地觀望。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時候,永定侯夫人傅敏竟然出現在了首飾鋪子後麵的那戶人家當中。

這間屋子從外麵看去顯得簡單而樸素,但內裡的布置卻是十分舒適,如果有識貨的人仔細看去,會發現無論是床上的被褥、桌上的擺件,以及飲茶的器皿,都是公卿之家才能用上的精致物品。

傅敏的臉被燭火映著,卻依舊十分蒼白,更顯得容顏楚楚。她聲音顫抖地詢問道:“你說他死了?!”

她對麵坐了個大約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容貌姣好,眼圈也是紅紅的,聞言用帕子點了點眼角,哽咽道:“夫人,我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自從爹娘去世之後,隻有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前幾日他不過是感染風寒,請了大夫過來,都說吃兩幅藥就好……”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又下來了:“我按照方子熬了藥喂他喝,他還一直嚷著藥苦,要糖吃……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一天晚上就高燒不起……第二天、第二天就不行了。”

傅敏近來實在是事事不順,眼下又聽見這個噩耗,一時間又是悲痛又是氣急,霍然站起來,重重給了那女孩一個耳光,怒斥道:“不過普通的風寒而已,怎麼會危及性命呢!肯定是你這個賤婢沒有好好照顧!”

屋外的一條老狗被這裡的動靜,汪汪叫了起來。

她外表嬌弱,力氣卻實在是不小,女孩冷不防挨了這一巴掌,連耳墜子都打飛了,卻不敢說什麼彆的,低著頭道:“夫人,我真的已經儘力了,大夫請過來守了整晚,該服用的藥也都想法子弄了來……”

傅敏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女孩怯生生地說道:“我找不到您啊。”

傅敏一時語塞,這才意識到她自己詢問了一個傻問題。多年來,一直是她單方麵和女孩這一家聯絡的,而對方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與住所,自然也沒有辦法找到她。

再加上她這一陣子百事纏身,沒有時間關切這一邊,竟然在人死了將近一個月之後才得知這個事實。

房間裡的兩個女人一時之間都陷入了沉默,外麵的狗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瘋狂地叫著。

女孩忐忑不安地看著這位尊貴又美麗的夫人,她看著傅敏的表情,以為她下一刻就會嚎啕大哭一場,但沒過多久,傅敏冷冷的聲音就重新響了起來。

“琥珀姑娘,我知道你都在跟我玩什麼鬼心眼。”

琥珀正是女孩的名字,她一下子愣住了,茫然地看著對方。

傅敏淡淡地說道:“你不必在我麵前裝出這麼一副無辜可憐的樣子,人都沒了快一個月了,當然你說他怎麼死的,他就是怎麼死的。好罷,我最近事忙,也確實沒有功夫過多糾纏,念在你們一家照顧了他多年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而且我聽說——”就在琥珀臉上露出喜色,剛要拜謝的時候,傅敏忽然又話鋒一轉,問道,“你要成親了?”

琥珀瞪大眼睛,愣了愣,才慌亂地說道:“是、是的。”

傅敏笑的刻毒:“是不是覺得成親的時候帶個累贅,會被婆家嫌棄,所以他才會死的?”

琥珀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駭然道:“夫人,您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來呀!夫人明鑒!您對我一家恩重如山,即使是拚著這一輩子不嫁人,我也是想把夫人交代的人照顧好的,這完全是意外,我心裡亦十分難過!”

傅敏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說:“好了,我已經說過了,不會再追究你這件事,你看你,怎麼又拐回去了。”

她話說的好聽,琥珀卻戰戰兢兢地看著麵前的女人,從這一刻開始,真實地意識到了她的可怕。

果然,傅敏接下去說道:“不過,你也確實真的不用成親了,你的未婚夫張言,昨天已經另外聘下了彆家的好姑娘。”

琥珀勾著背,低頭不敢說話,心中卻漸漸滋生了一股恨意。正是昨天,眼前這位夫人派了一個下人來詢問,多年前她托付自己一家照顧的那個人身體如何,近況可好,然而得知的卻是那人的死訊。

所以今天自己的未婚夫就要另娶他人,還用問嗎?這就是在報複!她也是在告訴自己,永遠都無法逃脫出她的擺布!

傅敏又道:“還有。這麼多年來,你家裡人能住上這樣的房子,能用得起這樣的東西,都是因為沾了他的光。現在人已經去了,這些物品房屋我自然也要收回,寬限你一晚,明天就搬出去吧。”

男人沒了可以再找,錢沒了可就真的完蛋了,這話比剛才的那句還要狠。

琥珀大驚失色,連忙跪在了地上哀聲說道:“夫人,我母親早逝,生父另娶,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彆的親人了,所能依靠的,除了夫家,就是這住所,您如果把兩邊都掐斷了,那是存心要我的命啊!夫人,求您看在我們家裡的人這麼多年來儘心儘力為您分憂的份上,給琥珀留一條生路吧!”

傅敏冷眼看著琥珀哀聲求懇,毫不動容。她把人交代給這家照顧,這麼多年來都好好的,怎麼會這丫頭要嫁人的時候就出了事?肯定是她從中搗鬼。

要不是因為白亦陵害得自己手上現在根本就無人可用,她連殺了麵前賤婢的心都有!還想要東西?呸!

傅敏笑了笑,攏攏肩上的披帛,慢悠悠地說道:“你言重了,憑你的姿色,死不了的。明早就出去吧。”

她說完之後,帶著十足的惡意欣賞麵前女子臉上的震驚之色,將這個可憐蟲一樣的女人隨意擺弄,看著她驚恐不安的神情,讓傅敏仿佛感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怨氣都得到了紓解。

於是,她就帶著這種隻能在小人物身上得到的、悲哀的得意,款款走了出去。

琥珀心裡慌亂極了,跪在地上哭了一會,又覺得還是非得讓傅敏改變主意不可,想想無家可歸的悲慘未來,她一咬牙,從屋子裡麵追了出去,打算再哀求傅敏一番。可是這個時候,已經看不見傅敏的影子了。

琥珀想到如果從這裡就近穿過旁邊的一條小巷,正好可以抄近路趕到前麵那家首飾鋪的門口截住傅敏,於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首飾鋪的前麵,眉初正不耐煩地跺著腳亂罵,借公差壓迫臭男人:“快找!找仔細些!少了一粒珠子,老娘把你們剁碎了喂狼崽子!”

越走越遠的常彥博小聲嘀咕道:“剛才還是‘本小姐’,又裝漏了。”

正在這時,白亦陵一下子從樹上站起來,低聲道:“有人來了!”

一道黑影匆匆衝向眉初,白亦陵負責遠方策應,沒動,看似平靜的周圍一連竄出來好幾道身影,連同猛然回身的常彥博和閆洋,風一般向著那個突然闖入的疑似凶手衝了過去。

白亦陵眉頭緊皺,雙眼緊緊盯著那個方向,突然一拳捶到了身邊的樹乾上,神情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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