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蕊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是因為這回己方到底理虧, 再加上知道了白亦陵的身份, 才不得不對他讓步, 這時候見他居然給臉不要臉, 還得寸進尺上了,不由惱怒道:“你不要太過分!”
白亦陵二話不說,轉身一揮手,眾人立刻一齊道了聲“是”, 隨著白亦陵一同作勢準備離開。
桑弘蕊沒想到他油鹽不進, 臉都氣白了, 心裡暗暗發誓, 有朝一日找到機會,一定要把這個可惡的小子弄死泄憤。
她心裡麵將白亦陵千刀萬剮, 可是今天卻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離開, 隻好又不得不壓住了脾氣, 說道:“白大人請留步, 我現在就把這個丫頭拖下去,杖責五十以懲罰她的失禮,事後要如何處置全由得你。還請各位入內喝杯茶水歇一歇,也好讓我彌補下人犯下的過失。”
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也確實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白亦陵終於笑了, 回身衝桑弘蕊拱了拱手, 說道:“多謝桑弘小姐盛情邀請,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從頭到尾拿腔作勢地端著架子,不費半點口舌,壞人倒是都讓自己做了,桑弘蕊心裡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白大人,請。”
白亦陵進了桑弘府之後發現陸啟也在,他這才明白桑弘蕊為什麼會對阿暖發出那樣“不見外客”的指示,大概也是不想讓人打擾他們的獨處時間。
其餘的人被帶到花廳裡麵休息,此時夏日融融,草木青青,白亦陵由桑弘蕊的安排,也把喝茶的坐席設在了園子裡。
陸啟的臉色非常憔悴,神色間卻顯出幾分冷硬,一夜過去,他就似乎已經改變了很多。見到白亦陵之後,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淡淡頷首道:“白指揮使。”
白亦陵同樣恭敬地行禮:“臣見過王爺。”
陸啟的目光沒有在他臉上停留,漫不經心地道:“起來吧。”
兩人之間的氣氛略有古怪,但桑弘蕊並不知道陸啟跟白亦陵間的往事,倒是沒有在意。
白亦陵落座之後,沒提劉勃的事,先將其他侍衛要過來詢問的幽州逃兵之事說了,詢問桑弘蕊是否知道那兩個人是如何進城的。
桑弘蕊幾番邀請,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跟陸啟單獨相處,很急著趕人。再加上她剛剛吃了虧,現在看著白亦陵也是憋氣,不想再多跟他打半點交道,於是竟然破天荒地痛快回答了恩替。
她道:“那兩個人確實是來找我的。因為我自打到了京都以來,每晚失眠多夢,而且經常在白天裡眼前出現幻影,也瞧了大夫,但是沒什麼作用。阿暖說這是京都龍氣太盛,我剛來不能適應的緣故,所以就讓人從幽州采一些安神的草藥送來,準備做成枕頭。”
幽州多巫族,那片地方的人也大半都篤信鬼神,白亦陵點了點頭:“可有證據?”
桑弘蕊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似乎嫌他多事,招了招手,令人將幾張方子拿來給了白亦陵看。
白亦陵一開始先入為主,對桑弘蕊的印象一直是原書中描寫的那樣,認為她嫉妒成性,為了鏟除情敵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但從前一天晚上被盛冕點撥之後,他心中也開始對這件事隱隱存疑。
劉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一頭紮進烈焰當中的,這種死法十分詭異,如果說是被阿暖的攝魂術驅使,正好可以講得通。但假如真相果真如此,桑弘蕊還會放任她在這段時間裡大搖大擺展示自己的法術嗎?
白亦陵這樣想著,此時再一看桑弘蕊的方子,證據則又多了一重。
方子是和春堂開具的,桑弘蕊這幾日每天上午都要去那家醫館接受醫女的針灸。赫赫驛館發生大火本來就是突發事件,大火發生的時候桑弘蕊應該還在治療,當時都未必知道驛館著火了,更加不大可能反應如此迅速,想到利用這場火災來殺死劉勃。
白亦陵琢磨著這件事,在他思考的時候,陸啟終於還是沒忍住,看了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桑弘蕊不耐煩了,說道:“白大人,該問的你應該都問清楚了,該出的氣你也出過了,現在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應該請回了……啊!”
話說到這裡,她的眼睛突然瞪大,發出了一聲驚叫。
陸啟和白亦陵的心神都不在桑弘蕊身上,兩個男人同時被這驚呼聲嚇了一跳,隻見桑弘蕊猛地站起身來,變色道:“你、你怎麼又來了!滾!快給我滾開——”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的茶杯,揚手就扔了出去,正好是衝著白亦陵的方向。
白亦陵敏捷一側身,本來是想把杯子給閃過去,但這時,他身邊的小狐狸已經先他一步躥到白亦陵麵前,一爪將杯子拍到了桌麵上。
白亦陵想起中的某個情節,跟係統說:“再幫我開啟一下陰陽眼。”
桑弘蕊眼中的恐懼是切實的,她甚至連牙齒都在打顫,好像麵前真的出現了什麼可怕異常的妖魔鬼怪一樣。正如她跟白亦陵所說,這種情況自從桑弘蕊來到京都之後就時有出現了,並且越來越嚴重,有的時候甚至要持續好幾個時辰。
但讓桑弘蕊意外的是,剛剛那隻狐狸的爪子在將杯子拍下來的同時,也劃過了她麵前看見的可怖幻影,竟然就那樣將幻影打的粉碎!
她心中的驚怖與身體上的寒冷同時一掃而空,回過神來之後,周圍景色優美,花香宜人,心中更是感到了自來到京都以來從未有過的輕鬆。
桑弘蕊被侍女扶著,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在麵前的狐狸身上,伸手就要去拎它。
白亦陵隔開了桑弘蕊的手,淡淡道:“桑弘小姐這是要乾什麼?”
桑弘蕊定了定神,忽然換了一副笑臉,說道:“白大人,我看你這狐狸十分可愛,想用一千金向你購買它,請問白大人意下如何?”
白亦陵向陸嶼道:“看來你還挺值錢的,要不我把你賣給這位小姐吧?”
陸嶼:“……”
他抬起爪子,想把白亦陵麵前的杯子掀下去以示抗議,但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下得去手,蹭蹭蹭跑到陸啟的麵前,把他的杯碟掀了。
陸啟:“……”
桑弘蕊怒斥道:“畜生,你乾什麼!”
陸啟肯定做夢也想不到麵前這個渾身是毛的東西就是自己那個殺千刀的侄子,白亦陵將狐狸拖回來,笑著說道:“王爺恕罪,臣這隻狐狸素來淘氣。不過桑弘小姐,看來你也不是那麼喜歡他啊。”
桑弘蕊“哼”了一聲,卻聽白亦陵又道:“狐狸身帶祥瑞確實不假,但是竊以為對於白天見到無頭鬼這件事,僅僅是暫時將陰氣驅散,還是治標不治本。”
他冷不防將這句話說出來,桑弘蕊心裡頓時一驚。她雖然跟白亦陵說了自己心神不寧的事,卻也不願意讓他知道的這麼詳細,對方卻張口就說出自己剛才看見的是無頭鬼!
她禁不住說道:“你怎麼知道?!”
白亦陵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而且桑弘小姐每天所見到的鬼影大概都不一樣?除了無頭鬼之外,還有吊死鬼、水鬼、笑麵鬼……”
隨著他的話語,陸啟眼中微露詫異之色,桑弘蕊更是驚訝異常。這個時候陰陽眼已經打開,此刻在白亦陵的眼中,麵前整座風景絕佳的園子都隱隱被一層黑霾籠罩著,其中北方最為明顯,幾乎整片天空都是黑的。
除此之外,桑弘家的園子裡麵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的人影,各種奇形怪狀的鬼怪來往徘徊,神色急躁,係統告訴白亦陵說那叫地縛靈,雖然不會傷人,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也不能離開這片地方去投胎轉世,所以他們心存很大的怨恨。
當怨恨積聚到一定程度,有的時候就會幻化成實質的影像,被主人看見,這也是桑弘蕊頭疼還會出現幻覺的原因。
白亦陵對原書當中這段情節有印象,知道是桑弘蕊家中宅子的風水出了問題,他在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跟陸嶼商量好了,讓他儘量配合演戲就成。
但演戲本來是為了跟桑弘蕊套話,調查劉勃一案的真相,現在白亦陵有了新的想法,似乎也不需要這樣做了,正當他猶豫著還要不要管這件事的時候,係統忽然出來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