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平生心已定(2 / 2)

他出了宮又去白府,夏季氣悶,白亦陵書房的門是敞著的,陸嶼輕手輕腳地進去,見他沒注意自己,正一邊看卷宗,一邊頭也不抬地將手伸到旁邊摸茶杯。

他的唇角不由揚起,悄悄把茶杯拿起來,遞到白亦陵手裡。

白亦陵抬起頭來,見是陸嶼笑吟吟地拖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麵。

他道:“你怎麼來了?”

陸嶼道:“剛剛入宮來著,跟父皇說了點事情,還順了瓶傷藥。我記得你腿上有一處舊傷,讓我看看好嗎?”

白亦陵右側的膝蓋曾經受過傷,雖然後來傷口已經愈合,但到底傷了筋骨,陰雨天偶爾會疼痛,陸嶼一直惦記著這件事,現在湊巧在宮中找到了靈藥,就想過來試試。

他讓白亦陵坐在床邊,自己毫不避諱地半跪在他的麵前,卷起褲腳,檢查那處舊傷。

傷口已經長上了,但還是有一道泛白的疤痕,陸嶼看的十分心疼,手指小心翼翼地輕觸一下,問道:“還疼嗎?”

白亦陵笑道:“這是十三歲那年磕出來的,都過了多長時間了,哪裡還會有感覺。怎麼,你怕我以後變成個瘸子丟你的臉?”

陸嶼想笑,但聽他把傷口說的這麼輕描淡寫,又覺得心裡酸楚,忍不住彎下腰,在白亦陵的膝蓋上親了一下。

白亦陵身體一顫,猛地縮了下腿,陸嶼卻就著這個姿勢,將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仰頭對白亦陵說道:“我今天入宮跟父皇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讓他不要為我指婚。”

白亦陵吃了一驚,頓時把剛才的事忘了,問道:“你就這麼說的?那皇上怎麼說?”

陸嶼笑道:“你放心,他知道我的脾氣,心裡明白攔不住我,自然什麼都不會說。”

白亦陵心道,那多半是你沒告訴他你喜歡的是個男人,否則就算是皇上再心大,也未見得能想開了。尤其是陸嶼如果有心帝位,這件事更加會成為一個很大的阻礙,他實在沒想到陸嶼的動作這麼快,竟然會主動去找皇上。

他這話沒說出來,陸嶼卻好像知道了白亦陵在想什麼,柔聲道:“原來我曾說過,想一生一世待你好,也說過,隻願意跟你一個人在一起,這些話出口了便不敢或忘,我喜歡你就是喜歡,跟任何人也不怕說。更何況,為了避免以後各種麻煩誤會,皇上那邊自然應該說清楚了才是最好的,省得他哪天心血來潮,給我指婚。”

自從陸嶼衝他表明心意之後,這些事情白亦陵也不是沒有在心裡思量過。在晉國,男子相戀算不得什麼稀罕事,甚至有些高位的大臣公開娶男妻為正室,其他人也都已經司空見慣。

但是無論是他還是陸嶼,都絕不可能像女子一樣依附於他人而活,陸嶼更是一國的皇子,日後還有可能成為儲君,這當中的麻煩事就太多了。

不過白亦陵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既然兩個人都有這份心,如果為了未來有可能的擔心而放棄此刻的緣分,未免遺憾。他在答應陸嶼的時候也已經打定主意,隻要對方不負,無論多少阻礙,他也必定堅持到底,如果陸嶼最終動搖了,也沒必要怨懟或者哀求,大不了從此一刀兩斷,他白亦陵終究還是白亦陵。

什麼結果都設想過了,白亦陵唯獨沒有想到,陸嶼竟然會這麼早就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白亦陵在床沿上坐著,陸嶼半跪在他麵前,仰頭覷著對方的表情,這副模樣有點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我知道我的身份有些麻煩,讓你跟我在一塊是委屈你了。我怕給你帶來不便,所以暫時沒有跟父皇說起你的具體身份,等以後撿個好時機再好好安排。他因為不能跟我娘在一起,心中一直有遺憾,所以在這方麵不會對我苛責,我心裡都有數。你放心吧,我不會讓雜事給你添半點心煩的。”

其實以陸嶼的性格,他才不在乎彆人會怎麼想怎麼說,反正他喜歡的人就是最好的,能跟白亦陵在一起,更是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宣誓自己的主權。

但陸嶼自己可以這樣,卻絕對不願意白亦陵有半點遭人非議之處,他身為皇子,地位較高,如果這事處理不好,難免會讓白亦陵被人看輕,最後也影響兩人的情分。

所以他的打算是,先跟皇上打個預防針,讓他做好心理準備,等以後有了機會,還得讓其他的人也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他辛辛苦苦努力了很久才追到手的,一切事情皆是他主動為之,到時候大家不會說閒話,肯定還得交口稱讚。

他們會說:“淮王殿下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看來隻有不屈不撓不放棄,才能找到佳偶啊!”

還一定要羨慕的眼睛放光:“白指揮使才貌雙全,人品絕佳,淮王殿下的福氣太好了!”

最後除了誇獎,一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這兩位珠聯璧合,佳偶天成,實在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姻緣啊!”

陸嶼神飛天外,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抬起頭來,白亦陵正臉色古怪地看著自己,問道:“你笑什麼呢?”

明明剛才還說的挺嚴肅的,說著說著他就一個人傻笑上了,雖然不想承認,但白亦陵不得不說,這真的很欠揍。

陸嶼道:“我一想以後的事,就覺得好開心啊哈哈哈哈哈。”

白亦陵:“……”

他忍無可忍,膝蓋又被對方捂的發熱,終於一腳把陸嶼給踹翻了。

說是踹,其實這一下根本就沒用多少力氣,陸嶼順勢握住白亦陵的腳腕,趁其不備拉了他一把,自己撲上去,直接把人抱了個滿懷,兩人倒在床上。

陸嶼輕聲道:“自從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每天都很高興。我剛到京都的時候,並沒有打定主意留下來,但是現在,我覺得京都很好——你願意信任我,與我交心,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所謂此心安處是吾鄉,在他的心中,白亦陵早已經勝過了邊地的漫天星月流光,怎麼也放不下舍不掉了。

心中一股情愫油然而生,白亦陵沒說話,隻是笑著,陸嶼卻覺得這寂靜的房間裡麵憑空生出了些許纏綿之意。

他俯身去吻對方的睫毛,又向下親了親唇角,眼看白亦陵臉上透出些許薄紅,就像是上好的白玉暈染霞光,說不出的動人,忍不住柔聲道:“遐光……你這字,取的真好。”

白亦陵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連陸嶼的表字是什麼都不知道,於是便問了一句,陸嶼又笑著親了他一下,說道:“我表字隨棹,娘取的,不過幾乎沒有人叫過。”

他的名字是“嶼”,是為海中小島,這個表字卻頗有隨波逐流,任意而行之意,想來陸嶼母親本來的心願是不希望兒子因為身份都牽絆的。就像白亦陵自己的名字是傷名,本不吉利,但配上“遐光”二字,便是險死得生,重現光彩,也正是當年他師父心中期待。

他想到這裡,順口說道:“人家說字如其人,看來還真有道理,隻不過要是重名重姓的,又不知道怎麼說了。”

陸嶼笑道:“即使是穿著同樣衣服的人,頂多也隻是背影相似,一轉頭就不同了。更何況隻是姓名一樣……”

他的話還沒完,白亦陵忽然將陸嶼從身上掀開,猛地坐起來,神色驚詫。

一道靈光從他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上午時和閆洋百思不得其解的關節點頓時得到了答案。

他喃喃道:“背影、大火、劉勃……陸嶼!”

陸嶼:“……”

他死人一樣躺了片刻,又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委屈道:“為什麼要把我跟他們一起叫?”

白亦陵回過神來,不由失笑,順手摸了摸他的臉作為安撫,說道:“抱歉。”

陸嶼一下子就被順毛了,握住他的手親了一口,笑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白亦陵道:“我知道劉勃是怎麼被人害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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