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事情太混亂了,就連皇上都沒弄清楚高歸烈對白亦陵到底有沒有動過粗, 心裡也犯嘀咕, 下完命令之後冷聲問道:“大皇子, 你今晚可有見到醴陵侯嗎?”
陸啟抬起頭來看著他, 高歸烈隻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連忙道:“沒有!剛才桑弘小姐的誤會不知道從何而來, 但我絕對沒有過那樣的心思……”
他心裡想著怎麼把這件事圓過去,英王陸呈卻及時地說道:“父皇, 兒臣已經令人將那個彆院徹底搜查了一遍, 不如讓他們將搜來的東西呈上來, 看看是否能找到證據。”
他這回倒不是為了什麼彆的,白亦陵曾經力敗過赫赫使臣,代表的是他們晉國的麵子, 怎可讓異族人如此羞辱?身為堂堂晉國親王,他也覺得這件事應該弄明白才好, 這點輕重陸呈認為自己還是分得清的。
皇上盯了一眼有點慌亂的高歸烈,說道:“你去看看搜完了沒有。”
英王這邊才匆匆出去,陸嶼和白亦陵等人已經同時到了。兩人穿的都很富貴閒適,因為是被急宣而來, 也沒有換衣服,看上去同殿中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們行禮之後, 各自找定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陸啟整整一晚上的擔心憂急, 說白了都是為了此刻進殿的這個人, 他悄悄去看白亦陵, 隻見他站在盛知的旁邊,身上的衣服也並不如何華麗耀眼,可是一件簡單的灑金長衫就是能硬被穿出十二分的神采。
他雖是夜深而來,神色卻不見困倦,眉目秀麗,仿佛美玉生輝,絲毫也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怎樣的絕望過,又怎樣的慶幸過。
那一瞬間,陸啟忽然又覺得,自己要是有高歸烈的魄力,說不定人早已到手了。
陸嶼穿著件刺有精致花紋的淺紫色常服,用手掩著嘴,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這才問道:“父皇,請問您宣兒臣進宮,是有何事發生呢?”
皇上道:“你先喝碗苦參茶清醒清醒。”
陸嶼嚇了一跳,連忙站直身子,將眼睛瞪的溜圓,中氣十足地說道:“謝謝父皇關心,兒臣不困!”
皇上哼了一聲道:“你從什麼地方過來的,今天晚上都在何處?現在桑弘小姐指認你約她私會,你可認嗎?”
陸嶼看了桑弘蕊一眼,臉上是來不及遮掩的滿滿嫌棄,脫口道:“約她?怎麼可能!”
桑弘蕊氣的道:“陛下,您也看見了,淮王殿下如此厭惡小女,所以必然是他寫了那張紙條把小女約到了大皇子的彆院,有心陷害!”
陸嶼的驚訝倒也不完全是裝出來的,他和白亦陵目前知道的信息隻有兩點,一個人是可能有人要將白亦陵約出去坑他,另一個是那個要坑人的人很可能是桑弘蕊或者陸啟。
所以他們借著陸呈的手將這件事揭出來,陸嶼甚至連這當中竟然還能牽扯到高歸烈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更不用提桑弘蕊為何會在這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被他坑害。
文宣帝見狀,衝魏榮示意,將那個荷包以及裡麵的紙條遞給剛來的人傳閱。
陸嶼拿過來的時候,臉上還是慣常那副輕鬆戲謔的神情,結果看著上麵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字跡和落款,他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陸嶼把紙條往站在自己下首的鎮國公手中一遞,沉聲說道:“父皇,這字仿造的很像,但絕對不是兒臣所寫。我在寫行體的‘西’字時,上麵那一橫中間習慣有個斷筆,以前的奏章都可以對比。”
眾人皆知,淮王的行書寫的極好,他的幾幅字畫甚至被京都的名家收藏,爭相臨摹,模仿起來不難,但當跟本人寫出來的上書仔細對比起來的時候,確實在細節上不甚相似。
文宣帝道:“你這一晚上去哪了?”
陸嶼道:“兒臣從您這裡離開之後,一晚上都在跟白指揮使在有風意來喝酒,並未見過其他人。”
白亦陵道:“是,臣可以為淮王殿下作證。”
在他們來之前禦書房裡已經吵了一圈,中心人物就是這位“紅顏禍水”的白指揮使,他看起來卻好像以為自己是過來替淮王作證的。
白亦陵這一開口,周圍的人幾乎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古裡古怪的,倒把他看的一愣。
高歸烈心裡又氣又恨,此刻白亦陵站在這輝煌殿宇之內,愈發顯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那窄腰,長腿,以及脖頸的弧度,無一不讓他看一回心動一回,結果偏偏剛才抱在手裡任意玩弄的就不是這個人——就差一點!
還有淮王的話,自己明明盯著他根本沒從宮裡出來,這才光明正大地以他的名義約人,他是怎麼又跑到宮外喝酒去的?
他自然不會知道陸嶼出去的時候是變成了小狐狸,但陸嶼此刻卻反客為主,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父皇,如果兒臣現在可以洗脫嫌疑了,是否能詢問一下,這張冒充我筆跡的字條到底是何人所提供,又是想約誰去那處彆院?”
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因此臉色極為難看,放慢了聲調:“應該不會真的是桑弘小姐吧?”
皇上心裡對他的警覺敏銳非常滿意,臉上隻是淡淡的,道:“子現,你跟他說。”
陸啟道:“是。”
他將剛才進殿之前所說的經過簡單地對陸嶼,還有一樣稍晚才到的盛家人都講述了一遍。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陸嶼臉色陰沉地看著高歸烈,冷聲道:“解釋。”
本來要說話的盛冕看了他一眼,默然一同看向高歸烈,等待他的答案。
饒是高歸烈自認為晉國正和赫赫和談之中,不會因此而懲罰他,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慌張了,他頓了頓,說道:“沒有看清楚來的人是誰就先動手了,過於粗暴莽撞,冒犯了桑弘小姐,這些都是小王的過失,也難怪你會恨我,但是也不能胡亂誣陷。且不說彆的,白指揮使是什麼功夫,大家當時在殿上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怎敢輕薄於他?”
桑弘謹幾次狂使眼色,但是桑弘蕊早已經被高歸烈的幾次推搪狡辯激的暴怒,根本不想理會彆人,冷笑道:“是嗎?好,你剛才說你要找來的是青樓小倌,你們早就約好了的,那他又不可能反抗,你準備催/情香乾什麼,準備迷/藥乾什麼?”
如果說催/情香還可以解釋為助興之用,那麼迷/藥還真的就說不通了,桑弘蕊這話一開口就到了點子上。
看見高歸烈臉色一僵,桑弘蕊乘勝追擊,索性也不管不顧了,撩起自己的長發給桑弘謹看:“哥,你看我脖頸側麵的這道淤青,就是剛進門的時候他用手掌側麵砍出來的,他想把我打暈,但是我及時躲閃,卸了一半的力!他根本一開始就是想用強!”
她雖然是讓桑弘謹看,但雪白的肌膚上一道青痕分外明顯,在場的人幾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桑弘謹氣怒交加,瞪著高歸烈道:“混賬,你居然對一個姑娘家下這麼狠的手?”
他罵是罵,但誰心裡都明白,下這麼狠的手,不是衝著桑弘蕊,而是衝著白亦陵。
陸啟看著麵前這一幕,心中冷笑,隻是默然不語,赫赫的支持他固然想要,但是高歸烈覬覦了他不敢覬覦的人,總得出點血才能一泄自己心頭之恨。
正在這個時候,陸呈也帶著搜出來的東西回到了禦書房,向著皇上稟報道:“父皇,兒臣在剛才那個彆院搜出了不少的證物,請問是否要一一過目?”
文宣帝道:“事已至此,總要分說明白,以免冤了赫赫的大皇子,拿來吧。”
他分明實在說反話了,高歸烈咬牙不語,連連衝著陸啟使眼色,陸啟卻仿佛看不見一樣,東西就被放在托盤裡麵一一呈了上來,其中有繩索鐐銬,染血衣褲,以及堵嘴用的白布等,有一些東西顯然是準備好了並沒有用上。
陸呈道:“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奇淫之物,兒臣看不過眼,更有恐汙了龍目,不敢貿然呈上……總之若不是有心強迫,有些東西是用不著的……”
桑弘蕊脆聲打斷他:“對!當時高歸烈還說,‘你可知道我惦記你許久了,就是實在難以親近,好不容易你落到我手裡,今宵良夜,我正好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可以一一玩個夠’!隻是我當時被他堵住了嘴,根本沒法說話!後來臨漳王進來了,他還問我怎麼不是白亦陵……王爺,您說是不是?!”
桑弘謹實在受不了了,低聲道:“姑奶奶,你可彆再說了,你一個女孩家……”
桑弘蕊這次成了友軍,簡直異常給力,連陸呈都沒話說了。他一個大男人,說這些東西的時候都吞吞吐吐,生怕被斥為輕浮,結果這個小女子可倒好,就說她是受害者吧,但實在凶猛的讓人憐惜不起來啊……
看著那些東西,盛冕的目光陡然一利,胸口氣血翻湧,饒是一向脾氣極好,也不由差點被氣的背過氣去。盛知幾乎是下意識地回手拉了一把,將他身邊的白亦陵護到身後,仿佛生怕高歸烈這個時候突然狂性大發,突然撲上來一樣。
桑弘蕊此刻的模樣越慘,將當時的情況描述的越詳細,他們就越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這件事真的落在白亦陵身上,將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憤怒之外也簡直是後怕到了極點。
欺人太甚!
陸啟在桑弘蕊的逼問下,仿佛迫不得已似的,終於點了點頭。
隨著他這一肯定,高歸烈對白亦陵意圖不軌之事也算是板上釘釘了,皇上冷哼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陸嶼就已經覺得心頭一股熱血湧出,腦子瞬間裡麵“轟”地一聲,以他的性格來說,如此暴怒,活這麼大了還是頭一回。
彆人還在那掰扯著各種道理,忽然就見淮王大步走到了高歸烈的跟前,高歸烈本來坐在椅子上,此刻看陸嶼神色不對,警惕道:“淮王,你乾什麼?”
話音剛落,就聽“咣當”一聲巨響,陸嶼竟然抬腳就踹翻了他的椅子,高歸烈仰麵朝天倒在地上,後腦勺磕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