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想著白亦陵會問些什麼,自己又要怎麼說,如果他不願意進去,那該怎麼辦。但是白亦陵隻是這一瞥過後就收回了目光,麵色平靜,反倒催促他們:“進去吧。”
從見了麵到現在,他總共就說過五個字,“走吧”、“進去吧”,語調無喜無怒,叫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其實這一路上,白亦陵隻是麵上不顯,也在想這一連串事情的關聯。等到進去之後,他發現英王、裴王和大理寺的幾位官員都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高歸烈似乎就在屏風後麵躺著。
白亦陵的目光並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臉上停留,很快躬身行禮道:“臣白亦陵,見過英王殿下,裴王殿下。”
二皇子英王陸呈沒有說話,他仿佛有些冷似的,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將白亦陵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眼神似笑非笑的,和以往的態度甚為不同——平時這些皇子對白亦陵都很客氣。
倒是陸翰連忙說道:“白指揮使請起吧,今天請了你和另外幾名大人過來,是因為赫赫大皇子高歸烈遇襲的事情,父皇為此震怒,本王也是頭痛不已,此案事關重大,要及早找到真凶才好。”
皇上昏迷不醒的事雖然沒有傳開,但他和英王應該都是知道的,不過自然是誰都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憂慮之色。
裴王作為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簡單地將高歸烈遭遇不幸的經過——也就是他在皇上麵前的那番說辭再次重複了一遍,旁邊頭一次聽說這件事的一乾臣子也都是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之後,白亦陵看沒人說話,估摸著弄不好大理寺的老頭們臉皮薄,有的話不好出口,隻能挑大梁問道:“殿下,大皇子傷勢如何?那個……還治好的嗎?是否有生命之虞?”
陸翰也含蓄地回答他:“肯定是接不上了,發現的時候傷了好一陣子,彆的還不好說。”
又是沉默。
這幾個人到底想乾什麼,有話直說不行嗎?!
白亦陵心裡有點不耐煩,他武將出身,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陰陽怪氣的架勢,既然他們不開口,那就自己說吧。
於是他乾脆道:“剛剛殿下命人將臣召來,聽說是想要調查襲擊大皇子的真凶,既然如此,可否容臣在案發現場到處走走看看,以便發現線索?”
他這樣一說,英王總算開口了。
他抬起一隻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慢悠悠說道:“白大人啊,你且彆急,先等一等。咱們找線索之前要先分析分析這個動機。你說誰會那麼恨高歸烈呢?”
白亦陵聽著他這個話茬不對,淡淡地回答道:“以大皇子的為人,恨他的怕是不少,估計詳情也隻有大皇子自己心裡最清楚了。可惜他現在不能說話,問不出來,也可試著詢問一下貼身近侍。”
他一共提出了兩個方案,一個是搜查凶殺現場尋找證據,一個是詢問可能知情人發現疑點,這都是最基本且有效的調查,可惜這些人卻仿佛聽不懂似的,隻把目標放在白亦陵身上。
英王微笑道:“是嗎,但就本王所知道與他有仇的,可隻有白指揮使一個。”
剛才英王就一直在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著白亦陵,到了這個份上,白亦陵已經對他會說出這句話來不感到驚訝了,聞言也是一笑,同樣以平靜的口吻回答道:“不是還有臨漳王側妃嗎?”
陸呈道:“這點本王並不否認,但據七弟所說,高歸烈遇襲的時間應該是前天晚上子時以後,臨漳王側妃與臨漳王從前天下午便已經去了二十裡之外的莊子,現在還沒有回來,身邊所有的侍從亦都未曾離開過。白大人,你能同樣證明自己嗎?”
白亦陵思索了一下,搖搖頭,誠實地說道:“裴王殿下所說的時間,臣獨自睡在房間裡,卻無法向殿下證明。”
陸呈說道:“所以說這事才難辦,我本不欲懷疑大人,但你確實值得懷疑啊!”
他側頭詢問陸翰:“七弟,你說怎麼辦呢?”
陸翰“啊”了一聲,好像剛剛回過神來,聽明白自己的兄長在說什麼,支支吾吾地道:“這……這白大人向來忠君愛國,父皇也是很欣賞的,不會是他吧?”
陸呈在心裡不屑地笑了一聲,到底是宮女生的,出身低微就是扛不住事,父皇給他這麼一點小差事都辦不好也就算了,遇到問題不知道解決,還隻會逃避責任。
陸翰可真滑頭,他心裡麵肯定是礙著陸嶼的麵子和白亦陵的身份,一方麵不想得罪白亦陵當那個出頭的壞人,另一方麵又想把這件事給解決了。明明是自己在問他,他倒是把問題給扔回來了。
陸呈不想再扯了,索性便道:“不光是父皇,白大人的功績本王心裡也是都清楚的。但是賞罰需分明,功過不能抵,這件事白大人你有不能解釋的嫌疑,便不可參與辦案。這樣吧,著爾先往大理寺監牢中委屈幾日,等洗脫了罪名,本王親自迎你出來。”
一言既出,周圍陡然有了片刻的安靜。白亦陵身為澤安衛指揮使,平時可以說也是在京都裡橫著走的人物,他被以查案的名義請來,結果陡然之間,說拘押就要被拘押,直教其他幾名到場官員聽的惴惴不安,互相暗暗交換眼色。
如今白亦陵父母生死未卜,鎮國公府頓時沒了頂梁柱,向來待他極為親厚的淮王亦是音訊全無,接著轉眼他也就要被發落了,一時之間,頗有種大廈將傾,山雨欲來的感覺。
偏偏處於風波中心的白亦陵一臉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這樣過來的結局,對在場的人團團拱手,微笑道:“慚愧慚愧,那我這便過去,就有勞各位費心了。”
他說的倒好像要去什麼地方串個門子一樣,要知道大理寺的地牢雖然比不上北巡檢司凶殘,但也不是一般犯人關押的地方,陸呈挑眉道:“白大人安心去,本王著人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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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送他,其實就是押去地牢。押送其他人的兵士一般都是二人,至多四個,到了白亦陵這裡可倒好,一口氣來了八個壯漢,將他圍在中間,連影子都快擋的看不見了。
白亦陵覺得自己有點無辜——他有那麼凶嗎?
向外走了幾步之後,他忽地又停下腳步轉身,嚇得大家頓時緊張起來,白亦陵卻隻是衝陸呈和陸翰拱了拱手,說道:“殿下……”
陸翰連忙試圖衝他露出儘量友善的笑容:“白大人還有什麼要申辯的嗎?但說無妨。”
白亦陵道:“臣確實有嫌疑,被押入大理寺也是應當的。但在此之前,請二位殿下再容臣一言。”
他也不管對方想不想聽,直接說道:“剛剛臣過來的時候,已經觀察過了周圍的地形,地勢平坦,視野開闊,沒有任何能夠遮蔽的地方,所以說如果在大皇子遇襲當夜,周圍的守衛也是這樣看守著皇廟的話,隻怕任何一個來人——隻要是人,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大理寺少卿聽出了一點意味,忍不住接了一句:“白大人想說什麼?”
白亦陵目光在周圍的人身上一掃,含笑道:“私以為,這個凶犯,大部分可能就在看管皇廟之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