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給老師打了個電話。
響了兩下,沈詩韻就接了起來,在那邊笑道:“人來了?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你不一直嫌我囉嗦嫌我煩嗎?讓我猜猜,你該不是迷路了吧?”
“怎麼會?”蘇青睜著眼睛開始說瞎話,“被家裡人趕出來了,校舍臨時裝修,我現在沒地方住。老師,你以前在這邊不是還有套小房子嗎?借我住一晚唄。”
沈詩韻沒好氣:“我那房子漏水,而且,幾年前就分配給彆人了。我人常年不在這邊,總不能老霸占著分配房吧?”
蘇青又跟她胡侃,囉嗦了一達通。沈詩韻哪裡還不知道她這脾氣,知道她拉不下這臉,喊停了她:“甭扯了,丫滿嘴跑火車。”
蘇青喪氣,聲音低低地承認:“找不到地兒了。”
沈詩韻笑:“你也夠可以的。”
隔著電話蘇青都能想象到她幸災樂禍的臉,在心裡齜牙,這邊一個勁兒伏低做小:“您不說會找人來接我嗎?”
沈詩韻也不調笑她了:“你人現在在哪兒……就在大院裡,XX幼兒園……好,我這就讓人來接你,站那邊彆動。”
沒等蘇青辯駁,她就把電話掐了。
沈詩韻是蘇平瑄院士的關門弟子,在上海呆的這四年,院士在研究所閉關工作的日子就由她幫忙照顧蘇青的生活起居。
蘇青讀的是直博,本科畢業後,這次跟著她北上。
說起沈詩韻,在他們這個圈裡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二十四歲就獲得雙料博士學位,是國內有名的物理學家、化學家,曾獲總裝備部科技進步一等獎,光榮科學基金二等獎,三十二歲時發現了兩種新型元素,對核能源、等離子科學等領域作出了卓越貢獻。
蘇青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她最刻苦的徒弟。
就是性格有些內向,不愛跟人打交道。
沈詩韻其實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多交幾個朋友,彆什麼事情都憋心裡,準出毛病。
在路邊等了會兒,老天也跟她作對,這個季節居然下起了雨。
蘇青熄了煙,抬手遮住額頭,往前跑了十幾米,進了一家小超市。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見了她善意地笑笑。
蘇青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杵人家門口白占地方:“給我一包煙吧。”
“女煙?”老板指著下麵一排包裝得花裡胡哨的煙盒笑問她。
蘇青說:“我不抽這個,最嗆人的就成。”她抽煙,不是為了什麼時髦,就是悶的時候、煩的時候想抽上一兩根試試。
她老師沈詩韻的癮倒是很大,才四十上下,前幾天就被查出了胃穿孔,嚇得她罵罵咧咧了好久,發誓從今天起戒煙。
蘇青就調侃她,您老這話都說了十幾年了,哪一次能真戒了?
沈詩韻專注這行多年,一直都單著,要不是性子開朗,下了班偶爾還能找一大幫子朋友吵吵鬨鬨笑笑,這十幾年下來還不得憋出病來啊?這麼想想,煩的時候抽個煙,也就能原諒了。
不好是不好,理兒都明白,可誰真能戒了?
老板給她拿了一包雲煙,結賬的時候,蘇青才發現自己沒帶錢,有些尷尬,問那老板:“支付寶?”
老板是個老古董,還沒搞這玩意兒,聞言笑了笑,擺手道:“算了算了,下次捎帶上吧。”這幫大院裡的孩子,哪個不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姑娘看著眼生,但是麵善。
他信得過。
蘇青卻不肯,非要給他轉賬。
這麼僵持著,旁邊有人都看不下去了,走上台階,掏了張紅色毛爺爺拍櫃台上:“張叔,剩下的給我包軟五。”
蘇青回頭望去,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穿著件白襯衫,外麵套件套頭衫。大冬天的,褲腳還卷得很高,露出底下一雙白色的板鞋。
腳踝上還彆出心裁地係著跟紅線,似乎是擋煞用的。
蘇青看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蘇青,眼中有難掩的驚豔,都挪不開眼。蘇青不喜歡這種灼灼的目光,把頭扭開了。
厲暘有點訕,撓了一下腦袋,回頭斜倚在櫃台上跟那老板侃起來:“有沒有啊?”
“有有有,知道你要來,軟五,給給給。”老板笑罵,拍給他一包蘇煙,“一個大男人怎麼抽這種?”
“您還瞧不上啊?”厲暘把那煙拿起來,放麵前揚了揚,“煙就是個調劑品,不能沉溺。蘇煙啊,就跟那蘇州的處女似的,嬌嬌軟軟,溫香體滑。”
他撥開盒子,手指在裡麵劃過,挑了一根含入嘴裡。
老板給他點火,厲暘深吸一口,忍不住側過身看了蘇青一眼:“也是海軍廟裡的嗎?以前沒見過你,怎麼稱呼啊?”
蘇青不想搭理他。
長得人模人樣,年紀也不大,結果也是個登徒子。
而且,就對麵空司大院那幫孫子才會喊他們這兒的人管叫“海軍廟裡”的。上個世紀的時候,海軍大院蓋辦公樓,建築還是老式的規格,四個翹腳飛簷,遠看就像一座座大廟。
空司和海軍的死掐,打小就拿這個嘲他們。
她不說話,厲暘也不追問了,收回了目光,安靜地抽他的煙。
這雨還綿綿地下著,明明不大,卻把她禁錮在了這台階上的一方小天地裡。蘇青心裡悶,回頭對他伸出手。
“乾嘛?”厲暘挑眉。
“賬號。”
厲暘促狹一笑,鳳眼眼波兒蕩漾:“第一次見麵就要號碼,這不大好吧妹妹?”
“轉賬給你。”對付這種人,蘇青懶得跟他吵,麵無表情瞅著,他就興不起浪來。越是跟他紅眼,他越是要拿你尋開心。
果然,見她冷著一張臉,厲暘也有些意興闌珊,讓她掃了一下自己的支付寶。
……
回到操場,厲暘把捎帶的一包薯片扔給褚萱。
褚萱撕開包裝就一塊一塊塞嘴裡,動作很利索,不忘跟他說“謝謝”,又覺得疑惑:“怎麼耽擱那麼久?”
厲暘笑著說:“路上遇到點兒事。”
趙坤猛地拿手肘搡了他一下:“豔遇?瞧你笑得這麼□□。”
“滾!”
打鬨了幾下,厲暘拉著趙坤往旁邊走:“哥哥,跟你打聽個事兒。”
“什麼事兒?”
厲暘是對麵空司大院的,作訓時受過沈澤帆的關照,所以不像彆的海軍和空司那樣跟他們互不對眼。不過,也因為他不在這院裡長大,所以對他們這片兒的事情不大清楚。
他把剛剛的事情和趙坤說了。
趙坤的眉頭就皺起來:“咱們院裡的姑娘,隻要是母的我都認識,沒聽過有這麼號人啊。比萱萱怎麼樣?”
厲暘偷偷往不遠處正和祝敏等人墊排球的褚萱望了一眼,偷偷跟他說:“比褚萱那個母夜叉好看十倍。”
趙坤憋著笑:“成,隻要是這兒的,掘地三尺兄弟也給你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