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不擅長說這些,一句已經夠窘迫了,這會兒隻能道:“沒什麼。”
沈澤帆也沒放心上。
吃完早飯,蘇青才想起來什麼似的,飛一般把手機掏了出來。果然,上麵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楊世珍打來的。
蘇青連忙回撥過去,跟她解釋:“對不起對不起,睡得太沉了。”
“……”
“沒,我沒事,我很好……就是腳扭傷了,現在在一個朋友這兒休養。”
“……”
“是,我腳不大方便,你幫我請兩天假吧。”
“……”
“不用,真的,不用來看我了,你幫我做好筆記就行了。”
……
好不容易把她勸住,掛了電話,蘇青心裡的大石頭才落了。這妞子火急火燎的,聽說她腳傷了,都快跳起來了。
吃完早飯,沈澤帆對她說:“老待屋子裡不好,我跟樓上的鄰居給你借了把輪椅,一會兒推你下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蘇青一聽,胸中就是一悶,迫於他的淫威才忍著沒發作。
她是腳扭傷了,可不是殘廢了!
沈澤帆把她抱下樓的時候,蘇青的臉色就不大好,等下了樓,他又把她報上輪椅的時候,她的臉是直接黑了,一言不發地瞅著他。
沈澤帆卻好像沒看見,推著她往不遠處的公園走。
蘇青終於抗議:“我不想坐輪椅。”
沈澤帆說:“抗議無效。”
蘇青心裡一堵,努力扭過頭去看他:“我真的不想坐輪椅。”
蘇青的眼睛烏黑漂亮,眼尾有些風流地上挑,專注望著一個人的時候,卻有股不諳世事的純粹。沈澤帆推輪椅的手一頓,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蘇青又說:“我真的真的不想坐輪椅。”
沈澤帆回過神,不動聲色地垂下頭,推著輪椅繼續往前麵走:“不坐輪椅?用你那一瘸三拐的腳步走?彆忘了你現在是個三等殘疾,小殘廢。”
說到左後三個字,他的語調惡意地揚了揚,似乎心情非常愉悅。
他愉悅了,蘇青可是憋悶得很。
還以為他真轉性了要對她好呢?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
人是一表人才的,性格也內斂沉穩了很多,可骨子裡那種飛揚跋扈的驕矜和陰損勁兒半點兒都沒變。他要是隻蘋果,切開以後保管裡麵是黑的。
“你又嘀嘀咕咕些什麼呢?罵我啊?”
沈澤帆彎下腰,幾乎是貼著她地耳畔說。
溫熱的呼吸波瀾不驚地拂在她的耳邊,偏偏又好像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挑逗。蘇青未經人事,性格又內向,稍稍被他撩撥幾下就麵紅耳赤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跳得特彆快。
這次下她更覺得這個人過分了。
以前隻是欺負她,現在還附帶撩騷了。還是他覺得這樣很好玩啊?
似乎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沈澤帆疑惑:“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蘇青不想說話。可他又問了一遍的時候,她很慫地開了口,磕磕絆絆地說:“你……你不要撩我。”
沈澤帆無聲地笑了一聲。
蘇青覺得他笑得忒下流了。誰知他說:“我怎麼撩騷你了?”
蘇青一怔。
“說說啊,我怎麼撩騷你了?”沈澤帆的語氣很平和,似乎還帶著那麼幾分揶揄的笑意,仿佛是在和未成年不懂事的小朋友討論成年人的話題,篤定了她聽不懂似的。
蘇青有點不忿,可仔細一想,他好像真的沒乾什麼。
可是吧——
後來她改了口:“你說話的時候彆靠我那麼近,耳朵怪癢的。”
沈澤帆低頭再次貼近她,無奈道:“我也想離遠了說啊,可這大馬路上這麼嘈雜,聽不見哪。”
蘇青沒話說了。左右,也說不過他。
好像隻要和她對話,真理就全在他那兒似的。
這個認知讓她鬱悶了好久。
小區後麵就有一個開放式的公園,還是濕地公園,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邊。沈澤帆推著她從東門進去,沿著一片還算和緩的山坡,踏著鵝卵石地慢悠悠走著。
頭頂是遮天蔽日的蔥鬱森林,有種置身於野生森林裡的錯覺。
蘇青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心情好了不少。
路上碰上一對母女,女孩正揉著眼睛站在一棵銀杏樹下哭得天昏地暗,少婦無奈地四處張望。蘇青定睛一看,原來在那樹杈上掛著一個紅色的愛心氣球。
沈澤帆低頭交代了她一句,過去和那少婦說了兩句,爾後縱身攀上了樹,下來時,那氣球好好地被他捏在手裡。
他彎腰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少婦也連忙致謝。
沈澤帆不在意地擺擺手,回了蘇青身邊。兩人要離開了,那個小女孩好奇地望著蘇青,仰頭問媽媽:“媽媽,那個姐姐不能走路嗎?”
少婦的臉上露出極為尷尬的神色,連忙跟他們道歉,拉著女兒快步走開。
蘇青心裡也很鬱悶。
沈澤帆笑得彎了腰。
蘇青撐住扶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倔強地朝前麵走去。
沈澤帆從後麵追上去,撈住了她:“鬨什麼?”
他眉宇間有些怒意。
蘇青抿著唇不開口。
對峙了會兒,沈澤帆開口道:“對不起。”
蘇青悶著沒接。
他把她抱起來,放回了輪椅裡。後來也不逛了,推著她回了小區。
中午也不在外麵吃了,沈澤帆給她下了碗麵。北方的麵更講究麵本身的做法,不像南地兒,大多在麵湯上下功夫。不過,蘇青這些年在南京待了不短的時間,沈澤帆想到這點,給她敲了個蛋,又熬了點湯。
“吃吧。”他把麵放她麵前。
蘇青沒動筷子。
“還在生氣?”沈澤帆問她。
蘇青沒答。
“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沈澤帆的語氣也有些無奈,像是哄小孩。
可是,她真生氣的時候不哭也不鬨,就是憋著,不理你。要是直白點和他杠,沈澤帆倒是無所謂,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麼憋著。
他也不大回哄人,耐心告罄了:“你吃不吃?”
蘇青被嚇得瑟縮了一下,沒敢看他。
沈澤帆看她這副小身板,也不恫嚇她了,掏出手機道:“那我打給小姑了。”
蘇青終於拿起筷子,乖乖地吃起來。
他永遠知道怎麼拿捏住她的三寸。
沈澤帆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開心,就打我兩拳好了,我保證不還手。”
蘇青不理他,埋頭吃麵。
沈澤帆失笑。這賭氣的模樣,也和小時候一樣。那時候他欺負她,她一開始肯定會和他懟,要是懟不過,就會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可他要是真逼急了她,他就會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政策。
這樣,沈澤帆也拿她沒辦法了。
吃完飯,蘇青給世珍打了個電話,麻煩她過來接自己一趟,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沈澤帆拿走了。
他看著她:“你什麼意思?能彆這麼矯情嗎?我有不對的地方,我跟你道歉,你想怎麼罰我想我怎麼道歉就直說,能不能彆來這套?”
蘇青說不善言辭,被她說得很窘迫。
心裡更加不舒服。
可隱隱又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犟著不好意思開口和解。
沈澤帆見效果達到了,放低了聲音,揉了揉她的頭,溫聲道:“吃東西。”又對電話那頭的世珍說,“不好意思,打錯了。”
抬手就把電話給掐了。
蘇青這下安分吃東西了。
沈澤帆在旁邊看著她,不知不覺就笑了:“自尊心還是這麼強,還是這麼彆扭,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模樣長大了,性子沒怎麼改。”
蘇青被他說得不自在,小聲說:“你彆拿我當小孩子看,我可是……”
“你可是什麼?未來的物理學家?”沈澤帆笑她。
蘇青這下,臉是真的羞紅了。
哪有人這麼取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