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暗得早, 宿舍裡已經亮起燈了。
三個舍友有一個去打水了, 世珍和瞿影湊在桌前看電影, 看到她,手裡的薯片都放下了:“怎麼你滿臉春光的?少女懷春啊?”
蘇青聞言就摸了一下臉:“什麼嘛?”
世珍過去, □□地捏了一把她的小臉:“滿麵紅光,眉梢都要揚起來了, 不是少女懷春是什麼?怎麼樣,跟帆哥出去乾嘛了?給我說說嘛。”
“什麼跟什麼嘛?就出去吃了碗麵。”蘇青把她推開, 脫了鞋子爬上了床。
世珍在下麵笑:“帆哥可從不跟彆的女生出去吃麵啊。”
“囉嗦。”蘇青翻了個身, 把頭埋入了被子裡。
“還沒洗澡你就睡?”
“困死了,先眯會兒。”
晚上去高溫實驗室, 老師給他們演示了一下,蘇青會意後就擺弄起分析儀來。她去得晚,所以也留得最晚。
後來隻剩世珍了, 她過來拍她的肩:“要不先回去吧?這麼晚了。”
“沒事兒, 你先走吧,我把這個數據記完就回去。”
世珍不放心她,乾脆搬了把椅子在旁邊等她。
蘇青飛快地在屏幕上按了幾個鍵, 分析儀裡發出聲響,似乎還震了一下。她有些輕微近視,做實驗時都戴著眼鏡,這會兒疑惑地彎下腰。
世珍忽然在她後麵喊:“快趴下。”與此同時, 撲過來抱著她壓到了地上。
隨著“砰”一聲巨響,劇烈白光湧現, 那分析儀上冒出了大團白煙。
好半晌,蘇青才從怔鬆中回神,發現世珍還趴在自己背上,一動都不動。她連忙從她身下爬出,抱著她查看她的傷勢。
世珍傷得很重,後背都炸得血肉模糊。
蘇青急得六神無主,腦袋都有些空白了。這時候電話響起來,她才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手機,也不管是誰就接了起來:“救命——”
“怎麼了?”沈澤帆一聽她這聲音心就揪緊了,喝道,“冷靜點兒,慢慢說。”
蘇青被他罵了一聲,腦袋清醒了點,磕磕絆絆地說:“實驗室的分析儀炸了,世珍……世珍受傷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
“好,呆那兒彆動,我馬上過來。”
……
沈澤帆和醫護人員過來的時候,蘇青還心有餘悸。
眼看世珍被擔架抬上了救護車,沈澤帆把她的手放掌心捏了捏:“你呢,真沒事兒?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蘇青抽噎著搖頭:“我沒事兒,世珍把我壓她下麵,那儀器隻炸她背上了。”
沈澤帆掏出帕子,輕輕給她擦去眼淚:“彆哭了,世珍沒什麼事,我剛剛都看了,就一點皮外傷,看著嚇人而已。”
“真的嗎?帆哥,你沒騙我?”蘇青眼巴巴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睛水霧迷蒙,就那麼瞅著他,看得他都受不了。
沈澤帆笑了一笑,拍了一下她腦袋,摟著她的肩把她帶上了車。
這車是公辦順路過來的,很寬敞,都可以比擬房車了,一溜兒的鋼化玻璃,造型特拉風。
蘇青哭得久了,眼淚也流乾了,這會兒理智回了點,疑惑問他:“帆哥,你是來執勤的?”
沈澤帆說:“不算,老陸讓我去一趟西郊部隊那邊,送一份申請表。”
“那你怎麼來這兒了?”蘇青想起了他那通湊巧到及時的電話。
沈澤帆把軍大衣的口袋翻開,掏出了幾塊暖寶貼,都塞她手裡:“拿著,你住的那樓暖氣供給不足,得等到天氣更冷點才全開,先將就著,晚上彆凍著了。”
蘇青低頭用手指摩挲著,眼淚又下來了。
“啪嗒”一聲掉在貼上。
沈澤帆有點慌了:“好好的你怎麼又哭起來了?”
蘇青忙伸手抹去眼淚,抬頭衝他笑了一下:“謝謝你。”
“謝什麼啊,舉手之勞。”他沒放心上,搖開車窗,發動了引擎就載著她出了這片園區,往軍醫院那邊去了。
蘇青的聲音很小,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幾乎就聽不到了,可沈澤帆還是聽到了——
“除了我爺爺和老師,還真沒誰對我這麼好過。”
不知為何,他心裡那根弦緊了一下。
這丫頭,有時候太叫人心疼。
……
世珍的傷看著可怕,但是就和沈澤帆說的一樣,隻是皮肉傷,簡單處理了一下就換到了普通病房。
進門的時候,蘇青看到她正趴那兒和給她上藥的醫生據理力爭:“搞錯沒啊大夫?我都傷成這樣了,居然上個藥就完事兒了?你們這不草菅人命嗎?”
醫生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能不能消停點,楊小姐?已經說過了,你這傷沒什麼大礙,病房資源緊張,不能隨便浪費,想想那些還沒地兒住的人吧。”
楊世珍退而求其次:“那給我準備幾個軟墊可以吧?這樣趴著真是太難受了,我感覺都快呼吸不過來了。我跟你說啊,醫生……”
“看吧,她好得很,現在安心了?”沈澤帆回頭衝蘇青抬了抬下巴。
蘇青心裡的石頭才落了。
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研究院的宿舍都關門了,蘇青臉皮薄,不好意思去吵醒宿管阿姨,杵醫院門口就糾結起來了。
沈澤帆說:“上我那兒吧,你上次去的那間,離你那宿舍也近,明早過去正好。”
也隻能這樣了。
到了那邊,蘇青進門後就脫了鞋子,靠到了沙發裡。
繃了一晚上的神經,忽然鬆懈下來,疲累源源不斷地湧過來,沒一會兒她就閉上了眼睛。
沈澤帆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水,出來時發現她已經睡了,笑了一下,自己低頭抿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