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睡覺的樣子也很文靜,像隻小蝦米一樣弓著身子,雙手蜷縮在身前,安分得不得了。
沈澤帆學過行為學,這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他一邊喝水一邊看著她,看著看著,心裡有些澀,又堵得慌。
蘇青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小時候他老欺負她,可那也隻能是他欺負她,旁人要敢碰她一根手指頭,他還不得炸翻天。
剛剛趁著她在病房裡看世珍的時候,他就回了趟研究院,問了構造部的幾個負責人。沈矜都來了,說得冷嘲熱諷:“不就是儀器故障嗎?受了點兒輕傷,你用得著擺出這副架勢?北衛的兵,神氣得很哪!”
什麼儀器故障?騙騙小孩子還行。
沈澤帆當即就沉了臉:“你以為我是三歲半啊?沈矜,我不跟你廢話,我告兒你我現在沒證據,先不跟你計較。要那天被我知道是你害她,我對你不客氣。”
半句廢話都懶得說,他撂下話就走了,回頭又找了幾個朋友問情況。
這研究院的情況挺複雜,雖然名兒叫“核能和新型能源”,但是實際上,後者占的比例很少,大多研究的是和前者搭邊的項目。
構造部門繁雜,名目多,每個部門的情況也負責,雖然不至於各自為政,關係也不是很融洽。原因很簡單,科室的提獎和他們沒關係,他們的工資另算,但是支出要比科室多。油水多了,競爭和齟齬自然也多。
要找出個突破口,其實不難。
果然,當天晚上他那朋友就給了他電話,說前些日子物質部新進了一批分析儀,不過質量出了問題,正和采購商理論呢。
沈澤帆就問,那批貨在哪兒?
那弟兄跟他說:“哥們兒,說來你不信,像這種有嚴重質量問題的分析儀,咱們院裡是絕對不能用到實驗室裡的,得貼上編號和條子,嚴格封鎖,嚴重的得直接報廢。可是,我仔細看了看你給我的那些照片,又檢查了一下碎片和樣本,我可以肯定,爆炸的那台,就是前些天不見的01634號。”
“好,謝謝您,改天我請你吃飯。”沈澤帆爽朗一笑,掛了電話。
電話一掛,他的笑容就消弭了。
很明顯,這是有人故意要害那個傻丫頭。世珍救了她,才給她擋過了這一劫。
那麼近距離的爆炸,還是衝門麵,如果她沒躲開,那後果沈澤帆根本不敢想。
這人也太陰毒了。
……
蘇青翌日起來,頭還有些暈乎乎的。
沈澤帆給她煮了玉米糊,從廚房出來對她說:“起得挺及時啊,是不是聞到味兒了?”
蘇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香。”
沈澤帆拿鍋鏟柄敲她的腦袋:“那還等著?快起吧。難得有個周末,彆又賴到日上三竿的。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啊。”
“我什麼時候賴到日上三竿了?”
“呦,還不服氣呢。”沈澤帆彎下腰,英俊的麵孔緩緩貼近她,嚇得蘇青忙往後仰,臉蛋微紅,“乾嘛?”
沈澤帆定定望著她,半開玩笑地說:“想親你。”
這下,她的臉可是徹底紅了。
沈澤帆見了,笑出了聲:“怎麼這麼不經逗啊。”
蘇青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剜了他一眼,去廚房端玉米粥了。
這粥不錯,煮得很粘稠,又不過膩,入口即化,味道比沈詩韻做的好多了。蘇青吃了兩口,毫不吝惜對他的誇讚:“手藝不錯啊。”
沈澤帆說:“以後我天天給你煮?”
“開什麼玩笑?以後你還要討媳婦的。”
沈澤帆但笑不語,隻是隔著餐桌定定地望著她。
蘇青吃著吃著,也亦有所覺,躑躅著抬起頭:“……我臉上有花嗎?”
沈澤帆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蘇青心裡卻泛起一絲漣漪,有種異樣的感覺。
中午,兩人一塊兒去醫院看世珍,正好碰到從病房裡探視完出來的蘇均成。
“也來看世珍?”沈澤帆瞥了眼他手裡的保溫桶。
蘇均成苦笑:“架子大得很,煲了一上午的湯,就喝了兩口,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蘇青笑道:“世珍不喜歡喝湯。”
蘇均成老大歎了口氣:“早知道就不費這個心了,還招人嫌哪。”
病房門還大開的,擺明了就是說給楊世珍聽的。蘇青和沈澤帆對視一眼,都憋著笑,沒戳穿他。
蘇均成拍了一下蘇青肩膀,收了笑,語重心長地叮嚀:“這次的事兒,哥知道了,你放心,做哥哥,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蘇青沒明白:“什麼啊?”
沈澤帆拉了蘇均成就扯到了外麵:“能彆瞎添亂嗎?這傻丫頭還不知道有人要害她呢。你這麼說,是要嚇破她的鼠膽嗎?”
蘇均成訝然:“你沒告訴她?”
沈澤帆低頭看著腳底的水泥地,有一下沒一下踢了踢,慢悠悠給自己打火點煙:“已經有點眉目了,但還沒確鑿證據。等我抓到人,再告訴她吧。這會兒告訴她,隻能加重她的心理負擔。”
蘇均成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
想到蘇青的事,他麵沉如水:“查清楚了告訴我,讓我知道哪個孫子敢整我妹妹,我非揭下他一層皮。”
“知道知道。回去吧,西山指揮所的工作,可不比旁的,老這麼玩忽職守,小心讓人給開了。”
“您少操那份心,我這是按程序打假,領導給批的。”
“滾吧。”沈澤帆笑罵。
蘇均成背著他揮了揮手,直著背脊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
回到病房裡,蘇青正好喂完世珍粥,起身和他出去,一麵又回頭衝世珍搖手:“不舒服就按鈴,彆憋著,好幾天不見,這都瘦了。”
世珍點頭如搗蒜:“等姐姐出院,非把那負責器材采辦的主任給打一頓不可。”
蘇青笑了:“那就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