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背運的是,原本在一直巷子口守著“碰瓷兒”屍兄,默默搓影子的那條龍魂,忽然轉頭看了過來。
巨大龍眼,燈泡樣的閃亮了一下。
它過來了……
尼瑪它過來了啊!
老子是在用血保命,擋不住兩條啊啊啊啊啊啊!江懷川內心奔騰過千萬頭似羊似馬的食草獸。淚流滿麵,踐踏老子內心的那是些什麼鬼啊……
卻沒想到,比他先擋不住的是折草娘。
“啊——!”折草娘這一聲叫太過慘烈。引得楊夕一停,薛無間頓手,寧孤鸞於空中回頭,江懷川在竹筐裡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唯有衛明陽,看都不看她一眼。
冷淡道:“薛兵主,到此為止吧,你實力掉得太厲害。你莫掙紮了,我放那小丫頭一命。”
江懷川激靈靈抓著竹筐的邊緣抖如篩糠。他一直知道折草娘是個不頂事的,心思全在七尺床榻之間,修為亦是桃夭老祖幫她強催的。
可那畢竟也是個元嬰,怎的在衛明陽一擊之下竟像紙糊的一樣!
隻見折草娘十指儘斷,兩手隻剩血肉一團模糊的手掌。滿頭長發已去一半,甚至露出了血淋淋的頭皮。
好端端一個妖豔美人兒,形似惡鬼,再沒了之前的勾人攝魄。
那漆黑魔龍,隻稍稍在折草娘身上擦一下,便是一片血肉化為飛灰。吐一口魔息,就有一把頭發燃起黑火。那半頭頭發,倒有大半是折草娘自己斷發求生,抓掉的。
從頭到尾,折草娘根本是在被虐著打,壓根不曾給那漆黑魔龍帶來半點威脅。
更彆說傷到衛明陽的本體。
薛無間手下一停,那煙火似的劍意未散,圍堵衛明陽的屍傀卻紛紛不動了。
“不止她一個,在場所有人。”
楊夕大驚失色:“先生!”
雪蛟魂魄於是也紛紛停下來,在各自的對手頭上盤旋。
寧孤鸞落在一間房頂,化回人形。沒說話。
江懷川默默縮在筐子裡,看了一眼頭上兩條龍魂,又看看薛無間。歎一口氣。
衛明陽回頭一掃:“那元嬰得死,她也是誅邪榜上的。”
薛無間也知折草娘似不是故意來救,而是被小丫頭坑來。看一眼折草娘淒慘形狀,
搖頭:“不,所有人。”
衛明陽居高臨下:“薛兵主,你的命並不值那麼多。”
薛無間仰頭看著他,又看看管道縱橫的地下城棚頂。
淺淺一笑,劍尖慢慢的就垂了下來。
楊夕心中大慟,悲呼一聲:“先生!”
登時開了“瞬行”,直奔薛無間方向而去。她如今經脈接近堵死,這一招頗耗靈力的戰技,連剛剛逃命時都沒舍得。
衛明陽微一抬手,六條雪蛟飛過來,直接把楊夕掀翻在地。
這冷麵魔君扯了扯嘴角,似是在笑;“薛無間,窮途末路還有一點骨氣,你還不算難看。”
薛無間既然放下武器,便收了一身犀利,竟然還有心逗趣:“自然沒有衛帝座好看。”
衛明陽神色一冷,“我並不愛聽這些。”
薛無間以劍撐地,緩緩坐下來。橫劍於膝:“我都束手待死了,哪有閒心管你愛不愛聽?”
他是信衛明陽的,夜城帝君心似真魔,耿直重諾,言出法隨。就算自己惹爆了他,他答應放過諸人,便一定會放過。
因薛無間不再抵抗,衛明陽於是抽出手來,一意對付那折草娘。
圍攻的一群雪蛟呼呼倒飛,飛至黑色魔蛟身邊,魔蛟猛然一吸,雪蛟魂魄便如零食一般被吞了進去,而後魔蛟雙眼紅光大盛。
仰天一聲長嘯,撲向折草娘。
寧孤鸞居高臨下立在房簷兒上。他於妖魔一道懂得不少,一眼便認出這是個獻祭吞噬之法。誠如人類修士眼饞妖魔內丹一樣,妖魔修士對於人修的元嬰也是多有覬覦的。
這才一直消磨折草娘的戰力,沒有把她直接鎮殺了,也因此才肯與那薛無間談條件。
寧孤鸞搖頭苦笑,自己這邊幾乎拚命,人家還在清醒的惦記著好處,多少條命也堆不出一個勝字兒……
再去看楊夕……哎,楊夕呢?
正在此時,場中忽然又起變化。
一頂黑色鬥篷忽然憑空落下,兜頭罩臉護住了折草娘,擋在魔龍的麵前。那鬥篷在空中呼啦啦一陣翻轉,直像一朵盛開的巨大黑蓮。
卻是擋住了夜城帝君一擊。
夜城帝君雙眼一眯:“星移鬥轉?”
寧孤鸞:有轉機!
卻見那鬥篷落地,複又掀開,現出一個貌若好女的年輕公子來。
一身白衣,一把折扇。
一手提著拖在地麵的漆黑鬥篷,另一隻手攬著血肉模糊的折草娘腰身。抬手抹一下唇角血跡,對著衛明陽笑:
“帝座,阿草是我舊識,看我麵子留一命如何?”
寧孤鸞心裡咯噔一下,這人估摸也得是個元嬰。他要是給衛明陽和折草娘講和了,兩邊一對口信兒,自己一幫人就是個餃子餡的下場!
這次被那驢禍害慘了!
衛明陽反應卻很冷淡:“梅三,你的麵子沒那麼值錢。”
那梅三公子被赤.裸.裸的卷了麵子,既不羞惱,也不灰灰,折扇在頭上一敲,仍是笑:“帝君要拿對麵那個斷天門,梅三願為馬前卒,換阿草一命可好?”
牆角的籮筐裡,忽然撲出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子,很是淒慘的叫了一聲:“老祖救命!”
梅三公子一驚,“小江?”
扇子一指大腿上抱著的江懷川,對衛明陽道:“再饒我一個這貨做添頭。”
寧孤鸞聽見那聲“老祖”,心裡就是一沉。
曆來魔君、鬼王、靈稱聖;精主、人帝,妖為皇。
諸般大能自命封號,都是按照各族的習慣。
而叫做“老祖”的,則十之八九,都是那六道不容的邪修!並且是邪修的祖宗。
不拘你什麼種族,橫豎是不走正道的!
此類“人才”一般都躲在個偏僻不見鳥拉屎的山溝裡,自建一國,自得其樂,難得下山一回。畢竟一入世就遭天下正道絞殺,再是祖宗也隻有跑路的份兒,遠不如土皇帝逍遙自在。
竟然就被他們撞上了一個,總覺得是禍非福……
衛明陽扯起一抹寒涼笑意,開口道:“梅三兒,少在我這賣乖。拿個金丹期的劍修,我還用得著你?”
梅三公子果斷抬腿踹飛了江懷川,“那添頭不要了!”
江懷川:QAQ……我就永遠都沒有被救的命麼!
衛明陽麵無表情的看著,毫無幽默感。
梅三公子一把折扇在一頭柔順黑發上戳了戳,“這就難辦了啊,阿草呢,我是一定要救的,可是我又不想跟衛帝君結仇啊……”他戳到衛明陽已經不想理他了,才忽然露齒一笑:“不如這樣,我這有個消息告知帝君知道,帝君也不用放過阿草,直要先去對付那劍修,允我帶著阿草先跑。”
衛明陽剛要開口,梅三又微笑著加了一句:“是關於白允浪的消息。”
衛明陽為不可察的一震,眯眼看著梅三。
梅三坦然一笑,撩袍而跪:“就當我求帝君了。”
裡子麵子全都給足,縱然衛明陽似魔不似人,也終於點了頭,“好,你說。”
那梅三悠長的歎了一口氣,準備了半晌,在衛明陽幾乎不耐煩的時候才開了口:“帝君呐……消息便是,唉,便是……”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神色,“帝君若再不回頭,白允浪的徒弟就把人偷走了!”
衛明陽愣了一下,猛然回頭。
隻見身後薛無間已被捆成個雪白的蠶絲粽子,那短挫挫的小丫頭正貓個腰躡手躡腳把人往死獄入口裡滾!
衛明陽驚怒,哪還不知被那梅三哄了,卻隻能召回魔蛟,追將過去:“豎子放肆!”
楊夕同樣震怒,一腳把薛無間又往洞口方向踹出好遠,對著梅三吼:“姓梅的你大爺,下次見麵我不弄死你!”
那梅三公子一手攬著折草娘,漆黑鬥篷一掀,留下一個狡猾笑容。
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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