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絕路四(2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11702 字 11個月前

“高堂主,高堂主!這裡還有一個活的!”身穿誅仙劍派弟子服的劍修,激動的大喊,“咦?怎麼好像……”

“楚疙瘩?”

楚久影影綽綽的看見個一身雪白白人影,駐足在自己身旁,冷酷的說:“給他灌兩口蛇血。”

楚久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個冷漠涼薄的嗓音。

就是這個嗓子發話,把自己沿著昆侖山的八千級長階扔下來,一路滾到了山腳。“昆侖山夜間宵禁,不留活人。沒地兒住,那就滾蛋好了!”

兩口蛇血下肚,楚久找回了一現清明,硬撐著坐起來,

“是那些背屍體的人乾的。當時我們剛殺完一頭雪女,強攻和打掃戰場的隊伍交接的時候,他們掏出了一堆蠶蛹似的東西,當場捏碎了。然後我們的人倒下了大半,過不了一盞茶的時間又會站起來,然後就見誰殺誰。我砍了兩個剖開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如果不砍碎就會動。”

“煉屍門。”高勝寒麵無表情的望著滿地屍骨,寒潭似的雙眸好像連憤怒都凍結了。

給楚久把脈的詭穀弟子,驚喜的彙報:“高堂主,這凡人也中了蠱,但是那東西好像對身無靈力的人沒用!”

高勝寒沒什麼喜色:“沒用,下在水源裡依舊防不勝防。總不能為了防蠱,所有人自封靈力,那怪還殺不殺?”

詭穀弟子的臉色,眼看著就灰了。

前有怪潮洶洶為敵,後邊又有自家人捅刀子,怎麼看這仗都沒法打。

可那些捅刀子的人到底圖什麼?

打輸了難道他們就有活路嗎?

高勝寒對楚久點點頭,道:“你做得很好,辛苦了。已經是一個凡人能做的最好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下去休息吧。”

“先生,先生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戰場形勢怎麼樣了?”楚久掙著喊出來,擱平時他不會問這麼逾矩的話。

可他分明記得,高勝寒是個殘廢,走到哪兒都是由人抬著,或者法術漂著的。可現在這人自己走在地上,行動利落得不像話,臉色卻比平時更差,簡直要死了似的麵如金紙,楚久看得心慌。

高勝寒停下腳步,不悲不喜的看著他:“三十個山頭,糟了十二個。”

楚久心裡一揪:“那人……”

“全滅,你是唯一的活人。”

北風呼嘯,卷起一地飄零的雪花。

一片肅穆的神色中,楚久終於注意到,高勝寒身邊跟著的早不是昆侖戰部的弟子,而是雜七雜八什麼門派都有。

全滅……全滅……竟然是全滅……

“先生,還有我能做的嗎,我不休息。”楚久捂著流血的一隻眼:“我不比修士差,通竅以下的修士,我一隻手就能乾翻。”

高勝寒盯著他,似在斟酌:“我記得,你是跟著鬼道譚家來的戰場?”

“是,邢先生讓我跟譚家主學鬼道,可是剛調理了一下身體,尚未入道,戰事太緊,譚家本家已經不剩什麼人了。”

高勝寒點頭:“譚則正剛剛戰死了。”

楚久一震。

“就死在你旁邊的山頭上,五十多個行屍,握著五十多把劍,直接把件衣服釘死在石頭上。譚則正是被圍死的。鬼修死後魂飛魄散,什麼都剩不下。現在那片山頭上,到處都是釘在地上的衣服……”

楚久知道那景象。

雖然少,但他所在的山頭上也有幾十個譚家的子弟。

衣袂飄飛,人已不在。

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慘烈……

高勝寒看著楚久的反應:

“我手上還真有件九死一生的事兒,非你不可。但你要明白,即使你立了大功,昆侖也未必能再找到人,助你入鬼道,做修士了。你很可能這輩子都無緣大道,當定了凡人。 ”

清正的眼瞳抬起來,沒有半點猶豫:

“先生,楚久並不是為抱昆侖的大腿,才鋌而走險的投機之人。”

“我知道,隻是我習慣醜話先說,免得你臨死前怨我。”高勝寒在楚久麵前蹲下來,直視著他:“我要你回一趟老家。”

楚久露出一個驚愕的表情。

“最新的消息,南疆十六國也出了大事。戰部次席雲想遊擅離職守,導致大行王朝世子景中秀在跟你十六國主談判的時候突然失聯。

“話說到這份上不怕告訴你,十六國本要作為放怪的地盤,減輕南海正麵戰場的壓力。但是剛才,各大家族門派紛紛來信,到十六國裡辦事兒的修士們命牌全碎,魂燈全熄。景中秀隨行的十二個昆侖戰部,一個也沒能活出來。多寶閣的百裡歡歌倒是跑出來了,但是他拒絕跟我們昆侖重新接觸。據說多寶閣也是傷亡慘重。”

楚久盯著高勝寒,一隻眼滿是血淚,一隻眼沉沉的漆黑。

高勝寒說:“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不但知道你老家在哪,連你幾歲斷奶,幾歲尿床,幾歲跟什麼人過的初夜,我都清楚……凡人的國度裡,水災防不住了也要找貧瘠的村落開口子泄洪。怪災防不住了,你南疆十幾個國家就是最貧瘠的村子。去還是不去,你自己選……張嘴!”

高勝寒麵無表情,把一顆丹藥掐著脖子拍進楚久嘴裡,後者噎得翻白眼。被那冷血無情的妖人一掐脖子,給捏進去了。

“你是南疆當地人,又是凡人,做探子最合適。我會請師伯開一條虛空裂縫,把你送到無妄海邊上。三天之內,我不管你是遊過去還是飛過去,我要知道十六國的地麵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楚久半天沒能回神。

到底還是太年輕。

扛得住至親血仇,未必擔得起天下責任。

“如果……我也死了……”

高勝寒知道他在說什麼:“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我也不是什麼全能的智將,想不出完全的辦法。

“我隻能先派人強攻十六國,看能不能殺出條血路,讓王城裡的人張開尊口,如果不能……”

他眼中殺伐之氣一盛:“昆侖已經做好了,雲想遊叛變,景中秀身死,徹底失去南疆十六國這塊戰場的準備。”

楚久於是道:“我去。”

高勝寒那張萬年化石的臉,難得露出了半分清冷笑意:

“宗澤那小子說,你有希望接白允浪的班,如今看來,他的眼光倒是比劍術要好……”

“先生?”楚久不明白他的意思。

宗澤隻有把他從油鍋裡撈出來的時候跟他說過一句話。

白允浪對他來說更是傳說中的人,最近的交集大約就是,自己在昆侖唯一的小友,是那人諸多弟子中的一個。

“不能告訴你的彆問,權當我是說漏嘴了,你也完全沒聽過。”高勝寒垂著眼睛,重新板起麵孔。

“你們這一代人生得不好,從昆侖開山的時候,到入門大典,再到南海開戰,一直是被抻著長。再好的稻苗,這麼個揠法,也是死的多……我跟你說這麼多,就是希望你臨死之前起碼能知道,昆侖眼裡,你比自己想象的重要的多。隻不過,還有其他的事情,比你更重要。”

楚久忽然覺得,既然自己已經是臨死了,那問些逾矩的問題,好像也不過分。

“高堂主,那位宗澤先生,他現在雪山還是南海?他救過我一命,我還沒有當麵謝過。”

高勝寒臉色淡淡的,“死了,已經好幾年了。”

楚久張了張口,又道:

“我有一個朋友,叫楊夕。我還欠著她,許多銀子……”

“前些日子在南海戰場失蹤了,想來也是……凶多吉少吧。”

於是楚久不問了。

死都要死了,不好的事情,還是少知道一點,黃泉路上,她想走得輕快一點。

……

是夜,北部雪山戰場因為擔任要務的“煉屍門”臨陣叛變,陣亡的修士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四成。

雪山防線險些被密集的怪潮攻破,幸有昆侖大長老蘇蘭舟及時以“流空地縛封靈”鎮壓,才堪堪守住了這層薄紙一樣的防線。

昆侖大長老蘇蘭舟,重傷閉關。

身嬌體弱的高小四兒,匆忙來往於各處戰場,重新調配人手,劃分戰區。門派界限早就沒有了,有的門派已經死得就剩了一個光杆司令,而另一些門派則是所有說的算的都死光了。

兩腳踏在皚皚的白雪裡,他忽然望見了天空中的一輪滿月。

高勝寒怔忪了一瞬,宗澤戰死的時候,還能讓整個昆侖掛起白帆,如今……即便要掛,昆侖的白布都不夠用了。

“堂主,您不能再下地走了,這樣強通筋脈,您的修為……”

高勝寒回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要是仗打輸了,整片大陸都是怪獸橫行,還留著修為做什麼,給怪獸當營養麼?”

說罷,轉過頭,冷酷的向前走去。

單薄的背影,切進漫天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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