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薛無間竟然應了一聲:“行,我跑出去了,就打你一頓。”
人群的另一端。
折草娘臨時的快樂窩裡。
犬霄被扔出去之後,三大妖修立刻把折草娘按在了地上。
沈從容隔著一塊當桌子用的石頭,坐在媚三娘的對麵:
“梅三,把蓬萊遺脈交出來吧。我知道你找著他了。”
媚三娘看也不看地上涕淚橫流的折草娘,垂著眼皮:
“沈算師,您這樣逼迫我一個弱女子可真沒意思。區區一個蓬萊弟子,要換我和阿草兩人的性命或許能夠,想換兩萬人性命,那是白日作夢。”
沈從容淺淺一笑,鎮定道:“足矣,我隻是用他,保楊夕和薛無間的命。”
媚三娘忽然就火了,一巴掌拍碎了麵前的石桌:“憑什麼?他楊夕的命,薛無間的命就比我的值錢?”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一直是這樣。
從小到大,從爹媽嫌棄的“又一個”丫頭,到蜀山邪修“桃夭老祖”,每逢重要的抉擇,她永遠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沈從容哪管她什麼心情,當即直言不諱道:
“因為你死了對死獄沒影響,楊夕、薛無間活著卻對死獄很重要。”
媚三娘低著頭,額發垂下來擋住了表情。忽然陰沉沉一笑:
“沈算師,憑你這句話,我就是殺了他吃肉,都絕不會交給你!”
第二日午時。
昆侖的接應,依然沒有影子。煉屍門預定的彙合時間卻已經到了。
人心已經隱隱有些浮動,然而大戰將至,每個還是守在薛無間安排好的位置上,並沒有蠢動。
空中的漩渦轉動著,緩緩吐出一隻烏金樓船。
三層樓船,上百個房間,沒點一盞燈火。
破敗的巨帆上黑底白字“煉屍門”!
船頭站著一個紅衣少女,神態嬌憨,舉止活潑,幾乎不像一個屍修。
低頭看見犬霄,便是一聲嬌叱:“怎麼隻有你個雜碎,其他人呢?”
樓船從漩渦裡隻露出半截,並不像楊夕他們預料的那樣落下來。扛著強大的離心之力,就那麼懸浮在出口。
楊夕縮在犬霄背後,見狀忽道:“真是艘好船。”
犬霄卻在看見少女之後,猛然變了臉色:“不好。”
“怎麼?”
“這女人跟我不對付。巴不得弄死我,之前計劃隻怕不行。”
楊夕看一眼那紅衣少女,一把匕首橫到犬霄脖子上,道:
“先試試。”
犬霄於是微微側了身,把自己的狀況暴露得更清楚一點,做出一副苦笑神情:“紅淚師姐,我們沒用,在地下殺怪,沒想到裡頭還有活人,被捉住了。”
船頭上,那叫紅淚的少女居高臨下,露出了一個極微妙的表情。
“哦?隻有你被捉住了?”
犬霄做出一副惶恐姿態,剛要開口,楊夕卻匕首一壓,搶先發聲:“二十個屍修,不小心弄死了八個,剩下的全在我們手上。想要他們活命,就拿你的樓船來換!”
犬霄抽口氣,小聲道:“昨天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噓,昨兒我不是沒見著船麼——”楊夕一把捂住犬霄的嘴,她自認把人數編得有零有整,還是挺像真的。卻不料,名喚“紅淚”的女修忽然嬌叱一聲,義正言辭的指責起來:
“犬霄!你居然夥同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敵人,企圖染指師門‘陰靈船’,早知你是個柔奸成性,見利忘義的陰險之徒。卻萬想不到你能做到如此程度,如今看來,那沒現身的二十名弟子隻怕早已被你加害!”
楊夕一驚:“這麼聰明?”
犬霄苦笑:“真不是,她這是編排罪名想弄死我!”
果然,那女修根本不等楊夕答話,也不等犬霄辯駁。抬手從空中祭出一隻黑幡令旗,撥轉間光華閃閃:“今日,我就替師父清理門戶了!”
楊夕被這說搞死同門就搞死同門的陣勢,驚了一下:“臥槽,多大仇?”
犬霄回以眼神,裡麵清清楚楚三個字——“你懂的。”
楊夕還真是不懂,她加入的第一個門派就是昆侖。昆侖不敢說絕對的團結友愛,但也絕不會存在如吃飯喝水一樣的互相陰害,最起碼的底線是山門之內見血受罰,殺人償命。
其實按楊夕原來的想法,這已經很放任了,畢竟鬥毆什麼的都是不管。山門外也無人追查。
但她哪裡見過,許多山門之中,師父弄死弟子,內門弄死外門,元嬰弄死金丹,掌門的兒子弄死天資優秀的孤兒,都是每時每刻在發生,從不會有人去主持公道,明麵上默許的日常事件。甚至有那地位低的弟子死了,還會冒出一群人指責“不長眼色,不識時務”,卻稱讚那殺人者“實力高強”。
說到底,修仙者中弱肉強食遠比凡人更勝,越大門派越是如此。
昆侖,真的是一個異類,一處庇護後來人的烏托邦。
“紅淚”少女揮動令旗,那“陰靈船”首上一座雕像,忽然射出一道白光,朝著犬霄的方向,當頭劈下。
楊夕見勢不妙,在船首雕像張口時便一把按住犬霄腦袋,橫撲在地上。就勢翻滾,躲開了這一擊。
身後一聲炸響,伴隨著熏人的塵土彌漫。
紅淚一見楊夕竟然救了犬霄性命,整個人錯愕非常,隨即驚呼道:“犬霄!你竟然真叛了!”
楊夕按住犬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神情凶狠:“殺了她!”
當先一招“天羅絞殺陣——纏”,隔空百米,纏向漩渦中的陰靈船。
伴隨楊夕一聲大喊,四周密布的洞口,如群蟻出巢般,湧出上千死獄凶徒。從空中看去,如黑色海流,烏麻麻一片全是人頭。
紅淚尖叫著在船首下意識後退一步,“不好!師兄,他們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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