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百廢待興四(1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7948 字 11個月前

寧孤鸞把額頭貼在冰涼的石板上,抵死哀嚎。

楊夕蹲下來摟著他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拍著,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語。

想起鳥師兄在昆侖山人見狗嫌的悲慘人緣,想起寧孤鸞說過:我就不改,我就這樣,就這麼稀罕我的人才是真的稀罕我。

楊夕就覺得人都沒了,安慰什麼的都是狗屁。

從雲想遊平日的表現裡,真看不出來有多稀罕這傻鳥。逮著機會就往死裡欺負,動輒上腳踹。可這一封遺書,這封聽著就知道每次出征都要立一遍的遺書裡,雲想遊對這個欠揍的死鳥,怕是相當憐惜的。

楊夕出現以前,人偶堂僅有的兩個弟子,朝夕相處了……至少六十年吧。

楊夕忽然想到,以鳥師兄這種難以相處的脾氣,雲想遊很可能是他唯一真心實意的師兄。

懷裡的肩膀漸漸不抖了,楊夕連忙低頭去看。

寧孤鸞眼裡露出一種剛剛長成的幼獸,被逼得退無可退時的孤狠。

“楊夕,我要入戰部。”

楊夕肯定是不會攔他的。

而這世上能夠攔住這隻橫衝直撞的小家雀的人,剛剛已知又少了一個。而另一個無麵先生,如今困在山門裡。

楊夕目送著身形消瘦的青年,一撅一撅的消失在融融暮色裡。

抬頭看了看那隻重新折起來,撲騰撲騰著慢慢飛的紙鶴。這東西也不知道飛了多久,才能一個個找到遺書裡提到的人。

看著不像個新的了,寧孤鸞時隔這麼多年才回昆侖山,難為這紙鶴風吹雨打的煺了色,卻還沒壞掉。

楊夕一抬手把它抓下來,感覺到紙鶴在手心裡呆著不動。

原來會裝死。

楊夕轉過身,向著廣場最內一圈的芥子石洞府而去。白氏一門七十幾個師哥師姐,都在同一幢芥子石小院兒裡居住。

她直覺這紙鶴下一個找的該是小師兄。由著它自己飛,還不得飛上一天。

楊夕與寧孤鸞不同。

她從雲想遊的死訊中感受到的悲痛,並不如何強烈。

傷感當然是有的,但甚至比不上她在死獄裡親見喜羅漢、邪法師命喪眼前。

那兩個是過命的兄弟,儘管是半路相識。

而雲想遊……

對於這位昆侖山少壯派中拔尖兒扛鼎的大師兄,楊夕跟他其實並不太熟。有限的幾次見麵,他是“壞師叔”的幫凶,是“壞師兄”的幫凶,是受罰的最少的“凶殘師父”的幫凶。

楊夕對他狗腿子的形象根深蒂固。

想得起來的美好,大約就是月光下獨酌哼曲,那真的很安然閒適的一個側影。

可楊夕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狗腿得相當可愛的人。

甚至於說,雲想遊是她所認識的人中,唯一一個身份高貴卻不令她反感的人。

皇帝的叔叔。

單講出身的話,雲想遊怕是楊夕見過最值錢的人。否則邢銘也不會每每用他來撣壓那些自持身份的弟子。

他也有那種出身優良的人所特有的拿腔拿調,看似矜持,實則敷衍。狼心狗肺的不拿彆人的人生當回子事情,肆無忌憚的揮霍著他人的寵愛,並且從不認為自己該遭報應。可他比之旁人似乎多了點什麼……

很粗糙的,把你看在眼裡的感覺。他比一般的貴族子弟計較,記仇小心眼,壞還不肯蔫,非要給你放在麵上。胡攪蠻纏明明有的是錢,打個麻將還非要贏光了彆人的家底才算。

他是真的把這些身份低賤的弟子,當作平等的人。不寬恕,不忍讓,不同情。他坦然得討人喜歡,可以堂而皇之的跟你開口:“爺能拚爹,你閃邊兒去!”

反比某些體貼的回避,更讓楊夕感到舒心。

自己是個什麼秧子,楊夕是知道的。也不吝被彆人知道。

可她就是由衷的厭惡,來自旁人的:你小時候好可憐,我得幫助你。

這會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爬不出“可憐”這個噩夢了。

不記得是誰說過,真正覺得自己可憐的人,是羞於啟齒,或悲痛到無法啟齒的。宣之於口者,蓋因是為了博取同情,或者博取眼球。

白氏門前,楊夕站下了。

飛蝗一樣的紙鶴、紙劍、紙方勝,呼啦啦雪片一般向同一間房子的門窗湧去。白門七十二弟子皆儘站在院中,帶著擔心的神情,沉默觀望。

雪白紙箋的儘頭,釋少陽在一片或跳脫,或沉穩,或不以為意的“死後可拆骨煉俯,交由釋少陽使用中”,顫抖成一片哀風中的枯葉。

楊夕鬆開了手中裝死的紙鶴,卷了毛邊兒的紙鶴果然也晃晃悠悠的加入了雪片大軍。

她怎麼忘了,小師兄可是人緣很好的……

釋少陽不是人憎狗嫌的寧孤鸞。

昆侖好少年,大眾好兒子,一夜之間變成了成年男子的身量,更是有了繼承白允浪的衣缽成為“女漢子”“女妖精”們心中永恒的大眾情人之趨勢。

人群中總是有這種引人矚目的“發光體”,他英俊、他美好、他出名,如果他再擁有強大、高尚這樣的特點,簡直是天賜的偶像。再有那麼點無傷大雅的小缺點,比如腦坑,比如愛緊張,這偶像就親民得可以去勵誌了。

熟識的人都願意對他好,不認識的人也有許多偷偷關注他。

君子劍釋少陽,就是這麼一個,即使再強大無畏,都被所有昆侖戰部默默疼愛著的“永遠的少年”。

甚至有的新入戰部的弟子隻是聽過釋少陽一個名字,臉都不知道長成什麼樣,立遺書的時候想著死了還有個劍俯可以給人,給誰呢?哦,好像君子劍的劍俯是壞了的。

於是“若不幸身死,可拆骨煉俯,劍俯交由釋少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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