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百廢待興四(2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7948 字 11個月前

可是釋少陽,幾乎背不起這樣沉重的疼愛。

他的脊梁都被壓彎了……

“師祖,師祖,少陽能不能不用這劍俯……”釋少陽挺拔的身體匍匐在地上,泣不成聲。

素來和藹的昆侖大長老蘇蘭舟,左手擎著一杆煙槍,右手拎著釋少陽的耳朵。於翻飛的“雪片”中吞雲吐霧,不近人情:

“那你想怎的,就此不進階了,還是再找個劍仆給你用?人好好的孩子自己個兒也能成劍,給你當兩年劍仆頂天了,還能管你個百八十年?”

釋少陽也不知該作何反應,趴在地上隻一聲聲的哀告。

他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師哥師姐,甚至是師弟妹們,死無全屍,就是為了身體的一部分能背在自己的背上,他就覺得扛不住,他真的扛不住這份殷切的期望。

他時至今日,才剛剛懂得,師父當年說的:你往後的路,難呢。

蘇蘭舟抽了一口煙,掃眼看見外邊兒的楊夕。淡淡點了個頭,並以眼神示意有什麼大事兒也先在外頭等著。

拍拍釋少陽的臉,渾然沒聽見他剛才的說話一樣:“依我看,還是用雲想遊的的劍俯。你知道,這些年你陷在南海,誰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出來。先沒的弟子,劍俯也基本分出去了,剩下好的不多。雲想遊十六骨劍俯,算是拔尖兒的了,小棠為了把想遊的劍俯弄回來,險些就讓死獄的犢子們被蓬萊給團滅嘍……”

“師祖!”釋少陽從胸腔裡發出悲鳴:“少陽不做劍修了,少陽可以像高師叔一樣,做法修!”

他跟雲想遊的關係,那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愛得不夠用腳踹”。

這趟回來的接應因為花紹棠的遲到死了多少人,想到這些都是因為自己,釋少陽簡直被逼得發瘋。

蘇蘭舟忽然一腳踩在小徒孫的肩頭,把這小子直接踩了個臉著地。一杆煙槍戳著釋少陽的腮幫子:

“剛跟你說過了,雲想遊的劍俯是被人活拆的。屍骨埋進了雲家的祖墳,無碑無文,跟早夭的娃娃一個待遇。可昆侖這邊兒的塚還沒給他立,咱們劍修死後不留屍骨,一柄本命靈劍戳在墳包上就是一輩子最好的碑。雲想遊被人活拆劍俯的時候,劍都沒來得及拔,小棠察過了,還在劍俯裡邊兒憋著呢。”

蘇蘭舟居高臨下的盯著釋少陽:“你想讓他在昆侖連個墳都沒?”

釋少陽的額頭抵到地上,肩膀顫抖,到底妥協了。

人群外,楊夕靜悄悄的轉身離去。

在微暗的天色中,一路走到昆侖戰部的臨時指揮所。

楊夕駐足,攔住了一位袖口上繡著“內”字的劍修:“這位師兄,我聽說死獄囚犯是戰部交接的,我想打聽一下他們的現狀,不知該找誰?”

豈料,那劍修看了楊夕一眼,半點麵子沒給:

“戰部次席是你說找就找的?”

楊夕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話背後意味著,囚犯的事情是戰部次席親自在管。隻是不知為何,這位劍修的口氣這樣衝。

想了一想,掏出昆侖玉牌遞過去:“這位師兄,我好像有一個戰部訓練觀摩的獎勵可以領,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找次席報道?”

劍修長眉一挑,狐疑的接過玉牌。匆匆掃了幾眼玉牌上的字,也不知他看見了什麼,很是驚異的抬頭:“你是楊夕?”

楊夕點頭:“是我。”

劍修盯著楊夕的臉,露出個複雜神色。具體描述的話,類似於在珍珠當中看見了魚眼睛,然後強迫症發作。

冷淡丟下一句:“等著。”

楊夕並不知自己的名字何時變得這麼好用。

靠在一麵土牆上靜靜的等,望著天邊漸暗的殘紅。

她知道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把珍珠落在豔陽城這種事情都乾得出來,她其實對於所有溫暖的感情,都是很稀薄的。死不掉,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她所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憎恨、憤怒、殺意這些極其惡劣的情感。或者同情、愧疚、敬佩,這些很中性的詞彙。

巨帆城黑市裡,決心為了薛無間對上夜城帝君之前,珍珠問了她一句:昆侖也不能信嗎?

她略一停頓,便答了:不能。

而那短暫的停頓,並非因為遲疑,隻是恍然發覺自己竟然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即使昆侖的日子過得那麼開心,從沒敢奢望過的高尚、平等,在這座又野又凶的門派裡,家常便飯似的擺在桌麵上任君采擷。

白允浪對她這個倔驢混蛋壞孩子,就差含在嘴裡邊兒捂了,可還是沒能捂透那顆冰涼冷硬的心臟。

心臟裡,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還是藏著一塊黑暗黏濕的禁區。那裡麵裝滿了,試探,懷疑,不信任。

毫無道理的恐懼感,和深入骨髓的孤僻,陰影一般籠罩著她,枷鎖一般束縛著她。十幾年如一日,如履薄冰,馬不停蹄。

“虛境”之中,察覺到自己同掌門人的觀點有徹底的不同時,楊夕忽然看清了懸在頭頂的那柄吹毛斷發的利劍。

她心中隻有平靜的四個字:終於來了。

原來即使從未看清,她卻始終直覺的知道那柄劍的存在。出於一種天然的想法——我這麼賤、這麼壞的一個人,老天爺怎麼會平白砸到我頭上一個昆侖。

天爺這老東西,一定是憋著大招兒折騰我呢。

戰部劍修們帶血的遺言,更是把那雪亮的鋒芒遞到了楊夕的眼皮底下。

楊夕清醒的意識到,這是一個以信仰支撐的門派,而自己的信仰……與這個門派的掌舵人不同。

“喝點酒麼?”一個年輕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楊夕抬頭去看,一個黑衣劍修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站得端正而標準,像一柄不會拐彎的標槍。

楊夕接過酒,點頭致謝。

她猜自己剛才的臉色一定是很難看,人家才會這麼問。

“我是嚴諾一,負責這次從南海逃出來的所有人的安置,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