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隻知此物定然貴重,卻並不知有多貴重。在她心目中,能收拾鬼修而已,自己的夜行若在身邊,也是能做到的。
何況她此時離火眸已滅,雖肉眼也能看出靈光,卻看不到隱隱縈繞其上的天道之力。
楊夕撓撓頭:“不能給他套回去麼?說起來這鐲子還沒有手腕粗,他是怎麼扒下來的?”
“若他醒著,當是會縮骨的。”衛明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他一手上掛著三串長長的“彩色小球”珠串,掃一眼掛在鄧遠之昏過去都還攥在手上的那支墨色玉鐲。
逼人的靈光幾乎能刺穿人眼。
對著楊夕把手一攤:“給我吧,我給他收著。”
楊夕忽然安靜了。
一手捉著鄧遠之的小腰兒,一手攥住鐲子。
黑黢黢的眼睛,巴巴的盯著衛明陽,就是不說話。
衛明陽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沒好氣的指著楊夕鼻子:“就算我十分沒有人心,也還不至於貪他人的機緣!”
楊夕低頭想了一下,衛帝座在這方麵的人品似乎可信?
他因為很有尊嚴,的確不像偷占彆人東西的……
“但還是不行,我答應老遠子守住他的身體,以及一切歸屬於他的東西。還是我拿著。”
衛明陽險些被這死心眼氣炸了肺,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就憑你,守不住這玩意兒。”
楊夕特彆認真地看著他:“我可以背著老遠子,一天十二個時辰跟著你呀!”
衛明陽:“……”
她說的,居然很有道理……
楊夕還有個含著沒說的顧慮是,你丫連自己保命的魔龍都給蠢丟過,萬一把老遠子的寶貝也給蠢丟了呢?
鄧遠之哭都沒地兒哭去!
正在此時,遠處待命的一千多個修士,見到這邊似乎已經戰鬥結束。也有些人匆匆趕了過來。
當先的一個便是如今兩隻手都殘了的金雕大鵬,想人家好好一隻鳥兒修成的妖,本體法相大鵬鳥,也算是一代高人。
就不知如今再化成原型……會不會有點像走地雞?
金雕大鵬一過來,隻是先跟他很欽佩的夜城帝君點了個頭,然後就直直奔著楊夕過來了。
“楊姑娘,那仇家寨裡解救出的一群人,好像有一個是你的同門。”
楊夕一驚:“何以見得,之前怎麼沒見他找我?”
金鵬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沉重:“他狀態十分不好,已是不能說話了。這些日子,也是陰家老二人好,用浮空術把他跟他大哥一起帶上了。是剛剛停下來休整的時候,他不停的用手指頭在陰老二的手心裡寫字……”
楊夕心裡猛地一揪:“寫的什麼?”
金鵬的神情更沉了一沉,雙臂齊廢眼都不眨一下的漢子,竟然紅了一下眼圈:“楊夕,馬烈。”
楊夕如遭雷擊。
幾乎是立刻的,就知道了那個同門是誰。
和沐新雨一樣沒找到的,對自己和馬烈比較信任的……
劍塚看守,焦則。
楊夕還是不肯放下鄧遠之,對於“保護好”三個字,執行的無比徹底。把鄧遠之背在背上,跟著金鵬匆匆疾行見到了焦則……
雪白的頭發,不複先前的整潔,凝結著黑土渣滓。
溝壑縱橫的臉上,每一道皺紋裡都凝結著一條黑紅的血痂。
那是從他雙眼裡流出來的血,他已經瞎了。
雖然眾人進來秘境,多多少少都遭了蓬萊的禍害,最輕的也是打斷一條腿扔進來。可是被禍害成焦則這樣的,也實在是觸目驚心了。
雙眼盲,舌頭被割,雙耳皆被削去,手腳筋皆被挑斷,背後的劍府更是不用說……
焦則整個人除了還能用靈力控製手指稍微動一動,跟一坨會喘氣的肉幾乎沒有任何分彆。
陰家老二跪在他麵前,一臉如喪考妣的樣子,就差抽自己耳光了:“這位大哥,我知道你聽不見,可是我不說出來我難受啊!我特麼就是二啊,我從把你背出來,你就一直在我後背上撓字兒,我還攥你的手。我愣是沒反應過來你是在跟我說話啊,不然你得少遭多少罪啊!
“你說你連個回應都沒得,我還老壓著你不讓動,你就這麼一直寫,一直寫……
“你得寫了多久啊……”
陰家老大靠坐在一邊,有醫修的幫助,肋骨上的傷痕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有空冷冰冰的訓斥自家蠢弟弟:“要不是我看見,你還想把人家的手給紮起來!真是上輩子作孽才跟你這蠢貨投進一個胎裡。”
陰老二愧疚得快要活不下去了,抓著焦則手都快哭出來了。
實在是一個完完全全得不到外界任何反饋的廢人,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動。即便在場都是鐵打的真漢子,鋼澆的霸王花,卻也無法確信自己真的落到這般境地,能夠堅持。
他怎麼能……不放棄,不灰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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