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洗劍池。
昆侖掌門花紹棠,大長老蘇蘭舟,率幾百個昆侖弟子,在淺紅縈繞的池水邊林立。
眾人的眉頭上都是一片焦灼。
邢銘站在一旁向掌門人彙報,照顧著自家師父的麵子,體貼的微微低著頭:“好些天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封閉了劍塚,外麵的人進不去,裡麵要調用的資源也拿不出來。當時裡邊還有好幾個弟子,五代守墓人也在……”
花紹棠臉色整個兒就是青的:“所以楊夕又丟了?她這天賦神通是隱形,主修課業是迷路麼!”
蘇蘭舟氣得樂出了聲兒來:“哎喲喂,上代守墓人到底是在哪兒挖出來,這麼個能丟的小姑娘,上山下河的?這在門派裡都能丟了?”
高勝寒一個人在池水邊上,從椅子扶手上把頭探出去,盯著幽幽的一潭池水:“今兒個要是再不開門,除名吧。”
這就是當潛在叛徒來對待了。刑堂堂主高勝寒,從來都是一個謹慎到近乎苛酷的人。
並不是針對誰?事實上,一個看守劍塚的管事,根本還入不了高小四兒那高高長在頭頂上的眼睛。
九薇湖從不是一個會拿彆人的愛慕當做談資的人。高勝寒於是乎根本就不認識焦則。
邢銘沉吟了半晌,搖搖頭,對小四兒道:“再等等,焦殿主的兒子,應該不至於。”
三百年前的昆侖識殿焦殿主,與邢銘高勝寒約莫可以算作一輩。隻是入門更早,學藝更久。雖未入核心弟子名列,沒有續上齒序,可是資曆在那,即便白允浪在此,也得恭恭敬敬行禮,叫一聲師兄。
對於老焦殿主的品性,即便高勝寒也是信任的。聞言輕輕眯了眼,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
他背後洗劍池水忽然咕嘟咕嘟的冒起泡來,濃鬱的紅色沸騰翻滾,仿佛從深潭下麵湧出一條血河來。
高勝寒隻覺得脖子一涼,訓練有素的操縱著座下高背椅,猛退三丈。
驚回首,震驚地望著眼前洶湧造反的池水:“這是……”
嘩啦一聲響,整個洗劍池的池水平地拔高三丈,眼看著水麵高於池畔,卻並不外湧。
池水由淺紅到深紅,再到近乎黑色的血紅。
轟然炸開。
離得近反應卻不夠快的幾個昆侖小弟子,迎頭被濺上一身血色,淋淋漓漓竟像剛從戰場上下來,有什麼人在他們麵前被砍了頭一樣。
水波平靜下來,小弟們一臉懵逼的回頭去看掌門人。
卻見昆侖高層們的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半晌,邢銘先行反應過來。
劍塚失主,怨氣外泄。
似乎五百年前的洗劍池曾經鬨過這麼一遭。
洗劍池水不是尋常的凡水。
來自三十三重天藤的忘川水。可溶怨氣,化為血色,用來封鎖墳墓中戾氣衝天的亡者劍,不至於傷了門內的弟子,和山下的凡人。
所以這池水,常年帶著絲絲縷縷淺淡的殷紅。
邢銘回過神來,幾步走到池邊:“我去看看。”
高勝寒也跟上來,卻被邢銘一個手勢攔住:“瘸子又不會遊泳,老實等著。”
高勝寒差點咬他。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寒著臉濕淋淋地爬上岸來,血水沿著流暢的下巴滴下來。一身衣衫因為濕透,皺巴巴的裹著肌肉的線條。
迎風打了一個寒顫,臉色帶著些許回不過神的驚疑:“人都沒了,屍體也沒有,地上有打鬥的痕跡,像是蓬萊手筆。”
脫了上衣,光著膀子站在池畔,兩手擰乾。對那打鬥的痕跡做出了一個簡短的評價:“慘烈。”
楊夕是否活著尚不知道,然而焦則之死,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洗劍池前的昆侖眾人低頭默哀了片刻。邢明的右手悄悄的扣在了左胸前,他有一個猜測,焦則也許並不是他殺,而是為了傳遞什麼重要的消息向昆侖示警,選擇了死亡。
昆侖劍塚,秘境……
不得不說,昆侖弟子擁有這樣一個體察入微、善解人意的戰部首座,何其有幸。
大長老蘇蘭舟就是昆侖第二號善解人意的人,不過他善解人意的對象僅限於自己的師弟。
蘇蘭舟摸摸花白的胡子:“不對呀……掌門人大鬨了一頓南海,理論上正應該逼得他們閉門不出努力挽回損失才對,就算氣不過要報仇,也沒有理由來捅昆侖的劍塚,這不得名不得利的……”
連同之前的報仇行為,搭進去那麼多神怪,一看就不是雲家的手筆。倒像是,蓬萊自己被逼得狗急跳了牆。
小眼睛一偏,斜斜的睨著沒事兒人似的師弟,壓低了聲音道:“小棠,你說實話,南海一行是不是有什麼事兒拉下了沒告訴我們。”
花紹棠:“扯淡!我不就是去試試那樹能不能劈倒,結果無功而返麼,我至於有什麼事兒瞞著你們……”忽然一頓,目光極其可疑的向右下偏去。
臥槽……
在場幾個人,從蘇蘭舟到邢銘、再到高勝寒,哪一個不知道自家掌門是個什麼缺心眼兒的尿性。給力的時候那是真給力,不靠譜兒的時候那也是能突破天際的。
互相間眼神一對。
上吧,邢銘!
每到此時,背鍋的都是勇敢的真漢子,威武的邢首座。
邢銘用身子擋了其他人的視線,無奈道:“師父,你除了乾掉一票合道,劈碎蓬萊一個海島,差點端了離幻天的新據點,還乾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