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王朝都是管父母叫爹爹和娘親的!
我小時候到底是哪裡人?
頭腦中轟鳴作響,卻好像有一把鎖頭死死卡住了要出閘的洪水。
楊夕一把把手按在身下的肩膀上,攥得緊緊的。
“你彆哭。”
她聽見自己稚嫩的聲音說。
身下的男人極壓抑的抖動了幾下,那一點點的哽咽也沒有了。年輕的男人輕輕的問自己的女兒:“小夕,你怪爹爹嗎?”
楊夕頭腦中又是轟的一聲,猛然閉上了眼,半晌:“我不怪你。”
我隻是,根本,不記得你了。
年輕的男人似乎又高興起來了,他似乎是很容易高興的。
似乎他全部的悲喜都寄托在女兒的心思上,一手握著女兒小小的腳腕,一手指了指前方,“看,小夕要見到阿娘了!高不高興?”
楊夕順著那根手指看過去,雪白修長的手指,卻並不顯得無力。關節上幾乎看不到什麼皺褶,溫潤的手背上仿佛有光澤流淌到粉白的指甲上。
那指甲修剪得很精心。
我的,父親。
手指指著的方向,甬道的儘頭,那裡有明亮的光。
母親……
“小夕還記得阿爹教你的話嗎?一會兒要說給阿娘聽,知道嗎?來,說一遍!”
“我不記得了……”楊夕怔怔的。
“那阿爹再給小夕說一遍,這回要記牢了啊!小夕要說,我跟阿爹過得很好,阿爹今年中了秀才,可以到鎮上教書了。賺了銀子可以給家裡買肉吃,小夕也很好,很聰明,阿爹教了小夕算術,小夕學得特彆快。等再大一點,阿爹還要教小夕識字。小夕會是咱們老家第一個識字的女孩子……”
那光芒越來越亮,仿佛到了觸手可及的眼前。
楊夕半是期待半是惶恐,拚命的低下頭去,想要看清這個年輕的男人是什麼模樣。離火眸是遺傳的,很少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突然長出一隻藍色的眼睛。
可是她的身材實在是太矮小了,小到可以穩穩的坐在這個不寬闊的肩膀上。不論怎樣拚命的低頭,她都隻能看見一個整潔的發髻,一個漆黑的腦瓜頂。
“你抬起頭來,讓我看一眼!你讓我看一眼,你長什麼樣!”
楊夕幾乎是帶著十萬分的焦急再喊。
身下的年輕男人卻忽然在那光的近旁停下腳步。
楊夕噗通一聲就從那不怎麼寬厚的肩膀上摔下來,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回過頭去仰望。
強光下的陰影,阿爹依然低著頭,隻能看清一個消瘦的輪廓。
五官都掩在陰影裡,他陰鬱而悲傷的說:“小夕,你不想一直跟爹爹在一起嗎?”
小小的,在心魔裡都不曾出現的楊夕,呆呆的仰起頭,望著那消瘦的輪廓。許久才答:“想……做夢都想。”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楊夕坐在一個消瘦的肩膀上,茫然四望。我明明沒有見過這樣一朵蘑菇,這裡是哪兒?
“小夕,不是想阿娘了麼?阿爹帶你來看阿娘,怎麼一句話都不講?”
楊夕低下頭,隻看見一個整潔的發髻,和一個漆黑的腦瓜頂。下意識攥緊了那件白色的洗得很舊的長衫,“爹爹?”
莫名的,又忽然對這蘑菇的閃著熒光的甬道覺得熟悉。惶恐的內心感到了一點點安全。
嘴角忍不住浮現出一點微笑,仿若幸福。
“阿爹,小夕該講什麼?”
“那阿爹再給小夕說一遍,這回要記牢了啊!小夕要說,我跟阿爹過得很好,阿爹今年中了秀才……”
短手短腳,紮著兩角辮的小女孩,坐在父親的肩膀上。
走在一條儘頭有明亮光芒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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