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同楊夕猜測的那樣,天羽皇朝開國太祖留下的藏光幻陣,就是離幻天的使用多年無名護山古陣,那麼一切就很說得通了。
為什麼離幻天滅門時,古陣的陣眼上,和楊夕她們無意中闖入的那個地宮幻陣的陣眼一樣,都是一隻島行蜃。隻怕原本離幻天陣眼上的蜃,就應該是炎山秘境地宮裡的這一隻。
還有為什麼這個離幻天自己都不曉得的來頭的大陣,蓬萊-雲氏會知道它真正的用法。
聽雲九章的意思,這藏光大陣似乎並不是一個可以複製傳承的陣法,而是刻在一隻陣盤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而炎山秘境裡的這一個,隻是假冒偽劣的仿品。
在雲九章當年所不知道的未來,和楊夕他們如今所不知道的過去裡。
天羽皇朝這個修真界曆史上最集權,最獨\裁,也輝煌的龐然巨物,轟然倒塌。
整個內陸修真界彈冠相慶,在這一場漫長的鬥爭中所有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無人哀悼逝去的輝煌。戰勝方化身複仇的使者,磨牙吮血一般撲上來,瓜分急於自保的天羽雲氏。
離幻天的創始人,就是在那個時候,盯住了天羽開國皇太祖留下的藏光幻陣。
但藏光幻陣的陣眼是島行蜃,一直作為雲氏皇陵的防禦陣而存在。屍體安放在島行蜃裡確實很是怪異,但離幻天總不好連人家的祖墳都給拿走了。
於是,離幻天拿走了藏光大陣的陣盤,留下了島行蜃這個陣眼。
當是時,世間並無橫行的海怪大災。普天下找不到第二隻,見大陣離了它仍然比尋常的布下的護山陣更具威力,於是就這麼著,將就了……
這位創始人就像很多打倒了土豪,分吃了大戶的佃農一樣,其實並不太知道人家的古董有多少價值,應該如何嗬護。僅僅是帶著一腔恨意,你們不是重視麼,那麼我就一定要拿走它,拿不走的也要砸碎它。
與藏光大陣相對的流月森林,因為是一片生長在地上的植物,挖出來就死,無法移植。而炎山秘境入口的“溯世書”也非雲氏血脈無法駕馭。雲氏後人一度惶恐的眼睜睜看著流月森林的危機……
那是他們的祖墳,如果這也被刨了的話,他們就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沒有了。畢竟,後世記載,天羽皇朝結束於最後一任帝王尊重民意的禪讓,而非戰敗。
幸運的是,當時一同推翻仙皇朝的修士們當中,尚有更加清醒而高瞻遠矚的人,並沒有讓流月森林被毀的事件發生。當然,也很有可能是當時在暴動的最後階段,天羽皇宮的大火燃了一個月未息,炎山秘境也曾被追殺雲家後裔的修士闖進來,戰鬥無處不在,流月森林卻沒有受到毀滅性打擊,而是在一片焦土中轉眼新生,於是那個高瞻遠矚的修士也隻是順水推舟而已。
總之,雲氏皇族還算幸運,在失去了整個內陸的獨\裁大權後,並沒有被斬儘殺絕,殘餘的少數子孫仍然保留了一小片自留地,帶著少數仍然擁護並忠心於他們的臣民,漸漸繁衍出了一個天羽帝國。
天羽皇朝在五代昆侖最鼎盛的時期,一度被稱為仙朝之亂,並且定下盟約:從今以後,修士隻可開宗立派,繁衍家族,不得以修士之身建國立業,與凡人國度相爭,參與內陸的軍\政格局。即便原本是凡人的帝國之中,欽定的皇肆被發現有修仙之能,一旦築基則超脫三界五行,出離於凡人的律法之外,不再能成為國家的最高統治者。
天羽帝國,作為上一個時代的遺老,成為了唯一的例外。
可是沒有一個下野的皇族,會對這種例外感恩戴德,反而被拿走的藏光大陣,成了他們心中永不遺忘的恥辱和隱恨。
而內陸修真界也並不是就此好了傷疤忘了疼,仙皇朝留給他們的畏懼和恐怖是深埋靈魂,難以忘卻的。
其中一位參與瓜分的修士,提出了質子條約,要求天羽雲家每一代嫡係出聲的第一個修士,要拜入修真界其他山門,既為了緩和雙方關係以便天長日久下來可以使雲氏後裔真正融入修真界,也為了以此為質。
畢竟,在那個年代所剩下的雲氏嫡係,人口已然非常稀少了。
而那些原本就主張將雲氏滿門極其黨羽屠戮殆儘,卻沒能實現的修士們,對天羽雲家的恐懼與防備更深一層。
在他們的主持下,他們與雲氏簽訂的不是一項條款,而是一份血脈契約。
而這個拜入其他山門的孩子,會在幼年的時候就被打上烙印,無法對他的師父說謊,即使是要出賣他的親生爹娘。
而如果雲家單方麵毀約,血脈反噬,凡有契約者血脈的人都將熱病纏身而死。
不僅僅是直係。
但隨著血脈的逐漸稀釋,這契約也並非萬事永固的。三百代而止,是眾人當時的推測。
可是又哪裡需要三百代。
隨著大陸社會的逐漸複興,各大門派在數千年後一代新人換舊人。
這個約束雲家的質子的責任,很快就從各門派輪流,落在了當時的修真界扛鼎門派的五代昆侖身上。直到昆侖滅亡,才又一次開始輪回。
然而這時的各派,顯然已經不很把這個製約放在眼裡了。
甚至有些雲家子嗣,是出於防止契約反噬的因由,隱姓埋名隨意拜一個小山門,孤淡一生。
待到六代昆侖創派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有趣而意外的事情。
尋到了昆侖山遺址,合力開山創派,教化天下的三十二位座師中,竟然有一位姓雲。
六代昆侖的創派時機,與前幾代起於危難有大不同。“有教無類”簡直是挑戰整個修真界固有的權力分級。
一瞬間腥風血雨無數,六代昆侖開山創派的曆史,是六世昆侖中最悲壯、也最血腥的一代。
有教無類。
曾有座師被十大門派圍困孤峰之上,淡然一笑,原地輕坐於蒲團之上,於焚山烈火中開壇布道。
“某,忝為座師,技藝不精,窮儘必勝之力不挑不揀,也未必能引得來這麼多學生。難得這麼多人到場,都坐下聽一聽吧。”
其人弟子亦追隨師父身後,手握書卷,盤坐蒲團,朗誦聲直至師徒全在烈火中華為灰燼,仍盤繞山峰三月不休。
引來千萬人朝拜,無數散修在焦土上立地受教。
也曾有那位出身雲氏的人偶師,鐵腕反抗,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