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一回頭就看見半空近百丈高的地方,一道漆黑的裂縫正被一雙蒼白的手,向兩邊死命的拉開。
清減的臂骨上,掛著銀白相間的破衣爛布,那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誰。
楊夕勃然變色:“追來的這麼快?”
鄧遠之抬起眼,忽然連皮帶肉的把右手腕上的黑色鐲子扯下來,對身後的沐新雨道:
“該藏的都藏妥了嗎?”
“麵對那個級彆的戰力,哪有藏妥的可能?看造化吧。”沐新雨也抬起頭,眼神中一片堅硬。
年輕的女劍修,高舉起一隻右臂,保持著微微的彎曲,一動不動。
天空中。
空間裂縫的那一頭,似乎戰鬥得十分激烈,刺目的光影和狂暴的咆哮聲傳出來。那雙殺神的手臂,過了好一會兒,才近乎猙獰的把裂縫徹底撕開。
雲九章披著半身的血,從裡麵鑽出來了。
漆黑雙眸中壓抑的狂怒的風暴。
沐新雨突然落下手臂。
一瞬間,從樹林裡,從草叢間,從山石後,猛然爆發出暴雨般密集而猛烈的攻擊。像噴發的火山,帶著憤怒的咆哮,彙集成一股洪流,席卷向半空中白色身影。
五彩的炫光和劍氣,直接把那個消瘦的身影淹沒了。
方少謙低罵了一聲:“山大王!”
幾千雙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被光影淹沒的那一處空間。
儘管並未抱什麼太的希望,但是當光影散去之後,那個半身被血的殺神顯露出來,仿佛眼都不曾眨過一下的樣子,還是令所有人氣息一哽。
這他媽怎麼打啊……
這根本沒法打……
楊夕一抬手,數千根靈絲散出去,飄到誰身邊就撈起一根係在指尖。
“讓我們再掙紮一下吧。”
她知道對空的正麵攻堅,自己沒有任何優勢,所以乾脆豁出去催動全部神識,隻把自己當個聯絡器使用。
連偶術接上的一瞬間,方少謙忽然輕“咦”了一聲:“他身上傷……我怎麼看著不像天劫捶的?”
不少人一怔,他們先前確實都以為那一身血是天劫捶出來的。
畢竟飛升大劫的陣勢,這幫烏合之眾的吊絲修士們,這一會兒都見了兩場兒了。那真是,山崩地裂,摧枯拉朽,對他們來說活下來全靠運氣。
陰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看著天上那個逼得他大哥從這世上消失的身影。
這一瞬間,他看見的不是殺神,隻有活生生的仇人。
“我跟你同歸於儘……”他輕輕呢喃了一聲,忽然反身向天空中的身影飛了上去。
“陰二!”楊夕大驚失色,一千個陰二捆在一塊兒,也根本沒那個跟雲九章同歸於儘的本事。
天羅絞殺陣——纏字訣。
靈絲倏然卷上去,卻是慢了一步,從陰二的腳下擦了過去。
“蠢貨。”鄧遠之陰沉的道。
陰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雲九章,後者巋然不動的站著,連眼神都沒有多分給他一點。
他看著的方向是——
一條纖細的黑線浮現在空中,剛猛無匹的劍氣迅疾的從中射出,落在陰二身上勢大力沉,卻無傷人之意。急紅眼了的陰二整個人被打飛了回來,沉重的砸在地麵上,暴土揚塵。
“躲開——!”
一聲狂暴的嘶吼,連天祚手提十個“太陽”,從裂縫裡猛地穿了出來。奪目的光輝,幾乎讓人所有人直視的人,當場就瞎了。
“連師兄!”楊夕驚叫。
他們先前眼見著連天祚被一招打飛,本已不抱希望。然而看雲九章半邊兒身子沒有好肉,兼之十分忌憚的樣子,連師兄大乘了?
然而他們根本沒來得及驚喜,很快就發現連天祚那聲壓抑著焦躁的“躲開——”,是喊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因為隨著連天祚的出現,他把飛升大劫也給帶回來了……
數千個草根修士“嗷嗷”一頓亂喊,跳起來就跑。陰二也被楊夕扛起來就飛!先前雲氏私庫裡是沒辦法,出不了禁製,反抗不了“位階”,隻能慷慨赴死。現在周圍放眼一片無限天地寬,傻子才跟靈修的飛升大劫硬抗!
可就是這樣都還不夠,飛升大劫何等威力,連天祚本人根本控製不了。跑得慢的,仍然倒下了一片。
因為有楊夕的人偶術相連,沐新雨又十分靠譜的在看見天雷落下的第一時間就喊出了:“跟著我!”
成功跑出了天劫範圍的人,大部分聚在一起,衝著一個方向。
可就在這個方向上衝到一半,忽然前方戰鼓悶響,號角齊鳴。
地平線上,洪流一般狂奔過來無數天羽士兵。
“殺呀——”喊聲震天。
儘管雲九章從島行蜃裡鑽出來到現在,壓根沒跟雲家的任何一個人說過一句話。可是雲家探子在填坑旁偵察到了殺神的身份,自覺有老祖助威掠陣,士氣大盛,不管不顧的殺了過來。
沐新雨也暴怒起來,“媽的那殺神我們打不過,拿回本命靈劍,真當我們還怕你個雲家?”
“殺呀——”同樣的咆哮聲。
烏合之眾們,在劍修們的衝鋒帶領下,不閃不避的殺向了天羽軍隊。以法術與劍氣,瘋狂的傾瀉壓抑許久的恐懼、仇恨與憋屈。
大乘對大乘,士兵對士兵。
連綿三十裡戰場上,這一刻無處不在廝殺,放眼望去都是沸騰的熱血。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詞來形容此時的炎山秘境,那麼最合適的應該是
——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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