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就好,嗬嗬。
邢銘深深吸了口氣,語速很快的道:
“昆侖掌門花紹棠,當初與蓬萊合道在海外開戰的時候,南海沿岸受海嘯波及死亡的人數,不是三萬,而是一百三十萬。這還不包括土著村落,因為沒有戶籍而無法統計的失蹤。以及因為海水升溫,第二年南海沿岸因為饑荒而餓死的漁民。”
目瞪口呆,是所有人當時的反應。
太過震驚以至於反而沒能第一時間爆出話來。
邢銘低下眼皮:
“我知道這個數字有些超乎想象,事實上我們昆侖剛剛統計完之後,也是反複確認過許多遍,是不是算錯了位數。但是很遺憾,實際上內陸在那一次失去的人口,隻比這個數字多,不比這個數字少。”
薛無間一臉呆滯:“你連我都……”
邢銘繼續說:
“而這,還是昆侖掌門極力控製的結果。事實上,如果花掌門完全不留力的,蓬萊合道們應該一個都剩不下。但是我們內陸,北部冰原以南的全部地區,應該就不會剩下活人了。”
霓霞派女掌門一張風姿綽約的臉都變形了:
“你在開玩笑,那還是人麼?這簡直……”
邢銘道:
“我知道各位想說什麼,所以昆侖才一直保守關於掌門的秘密。可是大難臨頭,昆侖也顧不得自己的名聲了,有些東西再藏下去,隻能導致更大的傷害。
“我也知道你們想問我,既然是我的師父,那麼他最強的力量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很遺憾,關於這一點,昆侖上下連同大長老蘇蘭舟都並不知道。因為這個土地上,根本沒有哪裡可以給昆侖第一劍安全的練習。”
後土派長老一臉懵逼:“那他是在哪練的,總不能戰力到了一定程度,天天坐家裡靠腦補?”
邢銘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關於這個,我尚不能說。但總之昆侖有辦法讓花紹棠練到一劍滅世,並且還可以繼續變強。”
另一個山門在天羽帝國境內,事先強烈反對整個天羽帝國疏散的門派長老,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所以,貴派花掌門這次的無妄海上開戰,是打算不留力了?那隻疏散兩個國家又有什麼用?”
邢銘歎了口氣:
“如果疏散兩個國家都沒用的話,那就是疏散整個大陸也沒用了。我們又不可能等大陸鑿沉了,全到海上去飄著……”
誅仙派掌門一臉抽筋扭不回來的模樣:
“不能讓花老大他……他稍微控製一點麼?我記得昆侖五代墓葬鬨得最凶那會兒,他一劍也就劈了幾百人!”
原來一劍劈死幾百人,已經可以叫作“也就”了。
邢銘鄭重其事的道:
“這就是我一直試圖告訴各位的問題,剛才我說的,隻是花紹棠一個人的戰力,並不包括他的敵人。”
一屋子修士的臉色都青得有點發紫。
邢銘索性一氣兒把鐘敲完:
“我問過掌門,能不能帶人去他練劍的地方打,或者哪怕像上次打蓬萊一樣去外海也好。這是掌門的回複……”
邢銘掏出自己的昆侖玉牌,擱在幻術放大器上。
放大器在牆壁上留下的投影,是這樣寫的:
“牲口:
明不明白什麼叫屠神之戰?
我到想石頭剪刀布決勝負,,問題是神不乾。
昆侖我最大。”
景中秀聽到這些,可以說完全是超乎想象的意外。
天下大劫,這四個字在海怪爆發之初他就聽邢銘說過,但用了六年時間,才漸漸懂得那四個字的重點不在大劫,而在天下。
他想了一想,才穩重的開口:
“是了,如果那個神公然站出來,必是有心統禦神州的。他要向天下人昭告自己的強大,不會同意去看不見的地方決戰。”
就在這時,邢銘忽然推開桌麵,一撩衣甲,鄭重其事的給在場所有人單膝跪下了。
“邢首座,你這是……”
邢銘單膝點在地上,抬起頭:
“此戰之波及,必然廣大;殃及之無辜,也定然比南海之時更多。滅世之險,曠古殺神之類的名聲,幾乎已經是預定下了。
“但若掌門戰敗,那一切都是廢話。但若戰勝,於我內陸也必然是慘勝,倘若他日有人想起來清算這筆總賬。希望今時今日的各位,看在邢銘坦誠相告的份上,不要與我昆侖……”邢銘狠狠的閉一下眼,
“至少是不要與花紹棠為難。口誅筆伐,請各位高抬貴手,群起而攻,也請各位能擋的幫忙擋駕一下。
“其實昆侖可以縱神為禍,待幾年之後,世人苦不堪言,再讓師父站出來抗那救世主的大旗。於公於私,那都是從名聲到利益最好的選擇。”
“但是昆侖派的良心,不允許花紹棠那樣做。”邢銘的聲音,靜靜的在指揮室裡回響。
邢銘之後,九薇湖、張子才、遊陸紛紛單膝點地的跪下了。
連景中秀都撐著扶手站起來,因為實在腿軟無力,乾脆不顧臉麵雙膝跪在了地上。
一屋子昆侖肅穆無聲。
將要以身為天下擋劫的人,居然要下跪請求被保護的人們,將來有一天不要怨他們。
薛無間有點看不下去,可是又不敢阻止。
他知道邢銘的一切推測和預言都是的確有可能成真的。
花紹棠以妖修之身,為這天下蒼生實在犧牲了良多。
不說彆個,單說愛劍之人,終其一生不能儘全力揮出一劍,此間的寂寞,薛無間想想都覺得悲涼。
誅仙劍派年輕激進的新掌門站了起來:
“邢首座,彆人我管不了。但誅仙派的血性你知道,花掌門要真是救了天下,事後誰敢背地裡說他一句是非,我帶戰部砍他全家。”
邢銘低著頭,似乎並無感動的樣子,隻是沉沉的一句:“謝過了。”
霓霞派掌門畢竟年長輩分高,知道有些事態並不是人心想要它最終變得炎涼。
昆侖既然這樣做了,必然就準備好了承擔一切的後果。邢銘這一跪,不過是想讓人,至少是在場這些人,將來有一天也要開始展示人心善變時,能夠想起來,然後猶豫一下。
女掌門肚子裡沉沉的一顆心為花紹棠擔憂,但眼前還是要先顧全大局的。
“邢銘你先起來吧,話說到這個份上,咱們先趕快把天羽帝國的疏散問題安排好……”
話音未竟,大地之下忽然傳來一陣,狂猛得好似盤古在踢踏的震動。
屋內眾人倒還不至於站不穩,但無不臉色一白。
這是哪裡來的震動……
多久才傳到了這裡……
又是從多遠的地方傳到了這南海之上?
如果這裡的震感都如此強烈,那麼這震動的中心,到底要遭受多強的攻擊,還有沒有人能活下來?
邢銘這時才抬起頭,仍然跪在地上,兩眼黑沉沉的。
“遲了。”他說,“就在剛才,我已經收到了昆侖大長老蘇蘭舟的訊息。天羽帝國往西連同南疆十六州的陸地,已經被從整個大陸上開了兩半。”
所以,昆侖才不得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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