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曆史不會記載的那些二(1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9467 字 11個月前

“五代……守墓人麼?”邢銘輕聲道。

楊夕半跪著,仰著頭,越發混沌的視線看不清麵前這座高山的神情:“他們,長得什麼樣?”

“很平凡, 但是大多數麵相比較老。”邢銘道。

幸好, 楊夕閉了一下眼, 想著, 他們至少大多都活到了天年。

“師叔,你要阻止我嗎?”

邢銘的眼中,年輕的小女修以極其慘烈的形狀, 半跪於自己麵前。

麵上的年輪,滿身的血跡, 兩手上漸漸覆上的棕褐色樹皮, 都是不可逆轉的創傷。

視野的邊緣,雲氏子弟們的弓箭已經張滿, 飽滿如圓月的晶胎弓, 幻彩的箭鋒齊齊指著這個方向。

天羽箭陣,天羽帝國賴以立國, 赫赫威名三萬年不衰的戰法。

箭陣發時, 如漫天飛蝗過境, 遮天蔽日。便是以強打強攻著稱的昆侖戰部,也不敢直攖其鋒。

邢銘卻並未多分一絲精力給那整齊拉起的箭陣,如此情勢下,他知道眼前這姑娘的神智並不能維持太久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嗎?”

楊夕用她已經漸漸木化的麵皮,扯出一抹笑。

天羽雲氏,既沒有鬼道高手,也沒有神識大能。昆侖邢銘,是唯一有可能阻止她的人。

然則也僅僅是可能,未必沒有一拚之力。畢竟,昆侖入門考核之時,邢銘展現出的壓倒性的神識碾壓,並未當場擊倒自己。

邢銘臉色蒼白的立在那,從遠處看不清神情,然則目光中卻到底有一絲淺淡的複雜泄露出來:

“楊夕,你現在有沒有後悔,承認六代昆侖的傳承?”

楊夕於是不笑了。

木化僵硬的脖子無法搖頭,靜了片刻,低弱的聲音從唇間流出來:“我不知道……”

“邢首座還不快擊斃那個女匪嗎?昆侖戰部陳兵在此,不是為了清理門戶嗎?”天羽雲家臨時的主事人,在不遠處的戰車上,麵色鐵青的喊了一聲。喊道後來,聲音都破了。

然而邢銘看都沒看他,靈力鼓蕩,戰部寬大的黑袍隨著他的拔地而起,在空中凜凜的飄蕩。

邢銘是倒著飛起的,沒有回頭。

隨著越飛越高,視線中心的那個年輕的女修,所占的比重便越來越小。周圍密密麻麻的天羽箭陣,晶胎硬弓折射著清晨的冷光。更多手持長戟的天羽步卒,把楊夕半跪的那輛戰車團團圍起。

眼看著就是萬箭穿心,□□透體的結局。

然而楊夕仰著臉,仿佛什麼都不顧忌了似的,無所畏懼的笑。

她的身後,數不清的蒼老的、半透明的、臉容扭曲的幽魂,瘋狂的撲向已經被靈絲捕捉到的雲氏皇族。

邢銘心中想著,他一直以來的擔憂終於成了真。

楊夕成為五代守墓人是一個太過偶然的意外,十四歲的小女孩,其實還沒見過世界真正的悲哀,她並沒有真正懂得,何為“有教無類”。

有教無類,如同字麵的理解,什麼人都會教。

當初身背一筐曆史汙點欺師滅祖的聞人無罪;觸碰人倫大忌奪舍重生的魔頭鄧遠之;甚至邢銘這樣的整個修真界的邪祟存在;還有那一批又一批明知是奸細的彆派帶藝投師的弟子,比如釋少陽那已經死去父親;還有動不動就跑丟的連天祚;背景複雜注定會招災惹禍的雲想遊……

兼之如今,天下大亂中心懷鬼胎暫時托庇昆侖的各路路人甲。

隻要承諾遵守山訓,昆侖沒有拒絕過任何人。

六代昆侖的教義,是不分善惡的。

連山門紀律的簡單訓誡,也是不得在山門內同門相鬥至見血,而已。

合則聚,不合則散。

曆代開山,不曾入門的弟子都是親眼見到何為昆侖之後,主動放棄的。除非沒有修行之天賦,昆侖不曾令任何一個弟子通不過考核。

所以六代昆侖,是沒有所謂的“自己人”的。

如同方沉魚所言,仙靈是家,那些內門弟子,那些“家裡人”是會永遠受到維護的。

外門弟子,記名弟子們的利益將被無限的壓縮,並且向內門的“家裡人”們傾斜。

所以才有了“外”,與“內”之彆,如同同姓的宗族,與依附的奴仆。

然而昆侖並不會。

昆侖是一所學府,隻有座師們與弟子們。

它的凝聚力是創派之初,開派座師們心中所懷的最高理想。

“有教無類”的昆侖篤信,開民智,承教化,可以消滅賢愚之彆,泯滅善惡之差。

它是一種,通過實踐來努力達成的崇高理想。

究竟會不會實現,在它真正的實現之前,都並不會有人知道。

昆侖學府,在如斯理念之下,包庇了多少人神共憤的罪犯,多少誅邪榜首。

創派之初的血腥殺戮並不如常人所想的那麼偶然。

並不因為白允浪這一個榜首看起來那麼情有可原,就真的每一個誅邪榜首都有一個善的理由。

甚至雲想遊的祖姑奶奶,無麵師叔的師父,把人偶術帶進昆侖的那一位人偶堂祖師,她本人就是一個以人為偶的地道邪修。儘管她最終為了昆侖而死時,悲壯得令人慟哭。

這些事,雲家不知道。

他們以為任一個門派麵對不聽話的弟子,號稱要清理門戶,就一定是憤怒而真誠的。

然則昆侖隻是知道自己所奉行的於世不容,妥協來做給人看的。

這些事,楊夕也曾經不知道,當然她現在或許想到了。

出身微賤,無處晉身,十四歲的小姑娘見識到一個居然肯接納自己的門派,便理所當然的奉之為正義。

可那隻是任何一條生命中天性的利己思維。

肯接納我的,則是好的。

她並不曾想過,昆侖接納她的同時,背後代表的任何肮臟醜陋卑賤惡毒都可以接納了。也不曾想過,那樣簡單的接納了,就注定斬斷聯係也是輕易的。

昆侖沒有所謂的“自己人”。

它冰冷的教義中隻有最高的理想,任何阻礙最高理想走向現實的因素,都將被決絕的摒除。

昆侖山大王——護短的不是昆侖的道,而是那些奉道的人。

那是親密的師徒傳承中,必然催生出的人的情感。

然而當人與道相衝的時候,真正的昆侖,將尊崇昆侖之道。

在“有教無類”的道義之中,天羽雲氏隻是巍巍蒼穹之下一群犯過錯的弟子,危機既除,他們本來就不應該被毀家滅族。

否則白允浪就不會那麼理所當然的被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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