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心中驚駭,驚得卻非這是陸百川,而是難道他竟然會讀心?
讀唇之術到是遍及天下,世道不安,人心悖亂,凡有心者無不習之。
可這讀心之術!縱然她年輕無知,也明白這是何等逆天的能力。
他要真會讀心,又是合道,隻消撕開一個虛空裂口,往抗怪聯盟的作戰室裡一站,蓬萊這一戰還哪有輸的?
陸百川笑著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楊夕來不及多想,連忙放空心思,生怕自己想了什麼不該想的,被眼前這個可怕的賊人給讀了去。
這般心思,體現在臉上,就有些雙眼失神,表情空白。
陸百川失笑道:“你不必防我到這樣,一來你其實也不知道什麼要緊事,再者我這一門本領與其說是讀,不如說是算的。”
楊夕神情不變,謹小慎微的在心中連罵了三遍:陸百川醜破天際,陸百川醜破天際,陸百川醜破天際!
見對方臉色果然沒什麼變化,這才稍稍的放下心來。
然而緊跟著就見陸百川皺著眉頭道:“你這丫頭,向來是個直線的神經,我說了話這許久都還沒反應,是在心裡又起了什麼古靈精怪的壞主意了?”
楊夕整個人一僵。
隻見陸百川擺了擺手:“算了,我養過你好幾年,你的湊性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世上再沒見過一個比你欠揍的崽子。”
楊夕眸色有些複雜的看著這個人。
他看起來不年輕了,麵貌中年,可見修行進境與歲數的比對,絕不是如日中天。這人跟她講話,帶著幾分天然隨性的親近,像是真的朝夕相伴過很久。
然而楊夕卻是感覺不到那份親昵的,或者說這種單方麵的親昵隻讓她覺得茫然,還夾雜著幾分尷尬。
即便全昆侖的人都告訴楊夕,陸百川你認識,是你曾經心心念念崇拜著的長者,可是對於楊夕的感覺來說,那仍然是個遠在天邊的陌生人,甚至是高高在上的敵人。
可是這個敵人眼下救了她。
似乎還在對她表示關心……不,是真的關心,甚至不是他想表現的。
楊夕心中卻沒有半點被捂暖的跡象。
她甚至沒什麼想要嘲諷一下早知今日,當初又何苦消去我的記憶的願望。
儘管理智上知道,如她這樣一個小人物,對方既然救了她,並沒有什麼說謊的必要。
然則眼前的境況,陌生的山洞,一動不能動的身體,她感官層麵的一切仍然停留在警覺的遇敵狀態當中。
她心中冰冷的想著與感情或者過去,沒有半毛錢關係的問題——什麼叫,算的?這個叫陸百川的合道大能,能準確的算出人心嗎?
陸百川又說話了:“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也無妨,本也不是什麼完全無人知曉的秘密。”
楊夕的目光上移,停駐在陸百川的臉上,又在那一對兒齙牙上反複。
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頭,就算眼前這個醜貨真的養了自己幾年,可憑他為了省掉麻煩就能消掉自己記憶的這份心性,他怎麼也不該是這樣慣著自己養的。
縱然有情分,縱然這情分還挺厚,足以讓合道大能屈尊降貴,萬軍麵前用偷雞摸狗之術盜得自己一條性命。
可這或許在旁人那裡還算厚重的情分,在眼前這個男人的心中,一定也被旁的一些什麼東西給比得薄了。
不是自己的性命重到必須不計代價的出手,而是,眼前這個家夥不把世俗的一切道德、名利、敵友甚至得失放在眼裡。他狗膽包天,隻為一個小小的意動,就沒有什麼是他不敢乾的。
楊夕心中一涼,潛意識裡想要找一個詞來定義這種奇特的處事,頭腦中冒出來的第一個詞卻是——灑脫。
她真的再也沒能想到一個詞,比這個詞更加精準。
楊夕先前那種人活著真累的感覺又漸漸從心底湧了上來,這世上的是是非非,殊難分清。
陸百川說:“凡修士,總有幾樣看家本領,比如花紹棠是劍,白鏡離是法,那時占機是算。我麼,基本上在於神識,或者說神魂,神念,意識……”
楊夕直勾勾看著他。
陸百川呲著齙牙笑一笑:“急什麼,我慢慢說,你慢慢聽。說快了你這腦殼又聽不懂。”
在那隻粗糙的大手落在頭頂的時候,楊夕莫名感覺到了一絲似乎久違熟悉、溫暖、和安全感,好像這樣的場景其實出現過無數回,好像眼前人這樣攪著深深耐心的貶損,其實也曾經聽過了許多遍。
這使楊夕心中生出一絲警覺的異樣,不知是腦子已經忘了頭皮卻還幫她記得,又或者是,這人對自己施了什麼邪術。
陸百川說:“任何一道,學到究極,都不是簡單的術、法。比如這神識,修改記憶之能,我萬年前就已經有了突破,隻是當時需要仙靈宮身份,不得翻臉,不好展示而已。”
楊夕初聽一頓,繼而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陸百川淡淡的一笑,銅鈴樣大小的雙眼裡,閃著詭秘的色澤:“是的,你猜對了。我本不是仙靈宮人,也從未在仙靈宮學藝,我是改了他們所有人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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