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來兮~”
叮咚水聲在耳邊潺潺的流淌,伴隨著幽幽的嗚咽, 仿佛從縹緲的遠方傳過來。
“魂歸來兮~”
那聲音不大,卻好像有莫名的力量,強行把楊夕從一片沉沉的黑暗裡,活生生拖拽出來,扒開眼皮。
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定身緩了很久, 才遲鈍的意識到那是雪。
白雪反射著泠泠的月光, 從山洞的外麵透進來。
山洞裡一片潮濕滑膩的黑暗,兩個身影蹲在角落裡, 圍著一團紅豔豔的火堆。
另有三二十個白紙剪成的小人, 圍著那兩人與火堆, 跳著瘋魔一樣的招魂舞。
那小紙人一張隻有巴掌大,聲音卻不小。
“魂兮歸來——”正是小紙人號喪一般嚎出來的。
針紮一樣的刺痛, 伴隨著每一次小紙人的嚎叫, 從腦海裡陣陣傳來。用腳趾頭想了一下, 自己竟然是被這種針紮一樣的刺痛給活活疼醒過來。
楊夕觀那兩個圍坐火堆的人,服製乃是一黑一白, 體型一胖一瘦。
雖然隱約看不太分明, 然而整體的感覺,白瘦的一個俊美得不似凡人,黑胖的一個則醜得也很清新脫俗。
她又隨便用腳趾頭想了一下,估摸這兩個貨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了。
隻是不明白,地府崩塌,六道輪回早已成了一個傳說,這兩位大爺倒還如此兢兢業業到今日?
也不知誰給發的工錢,等等……無常有工錢麼?
這麼想著,楊夕覺得有點鬨心。
人活著累挺,死竟然也不能安生,天地之大,竟然找不見一處真正清淨的所在,真真煩死個人。
遂脫口而出一聲嫌棄:“好吵……”
原本這話,擱在她的肚子裡脫口而出,是打算吼出來的。
然而出聲之後,卻隻是氣聲,幾乎聽之不見。
甚至聽不出好吵二字,隻是呼呼兩聲。
這兩聲的響處又十分特彆,竟然不是從口腔發出來的,而像是從……脖子附近?
這個認知讓楊夕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她是記得自己臨死前的一切過程的。
萬箭穿心,割喉削首,飛火流星一般的羽箭從四下裡飛過來,從朝天的視角上看去,那真是她一生都沒有見過的壯美祭奠。
烈火灼身,彼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然而當通紅的火焰遮蔽了整個視野,熊熊得好像要燒毀整個藍天的時候。
一道漆黑透著逆風的裂縫,在火焰的中心,隱秘的向著自己展開……
楊夕神思裡寒了一寒,有些凜然的想:所以我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想要環顧四周,把所處的幻境看得清楚一點,卻是連手指頭都不能多動一動。
忽有人聲在這時似笑非笑的響起:“醒了?”
這聲音低沉,語調文雅,忽然間響起來,楊夕才恍然發覺,自她喉嚨中間那處發了聲音之後,整個山洞裡的嘈雜都寂靜了。
那紙裁的小人兒不再嚎了,同時安靜的還有楊夕事先沒聽出來的,低低私語。
隔了一小會兒,方有一個穿黑衣的圓臉,出現在她視線的中央,含笑道:“還記得自己乾了什麼嗎?”
這人聲音如有安撫人心的魔力,然而長相卻足以令被安撫好的心臟再從腔子裡跳出來。五官甚模樣先不說,就嘴唇邊勾出來的那一對齙牙,簡直令人懷疑他怎麼能夠這般字正腔圓的說話。
楊夕直直的盯了那齙牙半晌,估摸著自己還是死了的可能性高。
畢竟,要是活著見到這樣醜的人,實在是人生一大奇事了。
結果那醜成奇事的人接著就低笑著開口:“你沒死。”
楊夕微愕,隻聽那人繼續道:“我在火光裡開了虛空裂縫,以替身之術用換了你。在場沒有合道,那麼微弱的空間之力當無人察覺。”
不等楊夕有下一個表情,那人就徑直說下去,每一句都是回答,且正中楊夕聽了他上一句話產生的疑惑。
“嗯,我是合道,陸百川。”
“為什麼救你這事兒不好說,反正恰好知道了,又最近無事,便不太好容你自己去死了。”
“你師長說得對,你從前認識我,但我把你那段記憶消了。”
“為什麼?還不就是為了省掉眼前這樣的麻煩。”陸百川帶著幾許無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