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被堵在一片石林裡。
往前是一馬平川沒有任何遮掩的平原,身後是咕嘟咕嘟冒著泡的岩漿活火山口。猩紅的殺戮劍意平鋪在腳下,覆蓋了方圓千裡。
殺神自己已經落了地,遠遠傳來愉悅的笑聲。
楊夕跟葉清和蹲在一矗風化的石柱上,隻覺得蘇不言這小子,當真是個變態。
殺神一步步走近,葉清和跟楊夕靠在石柱無處可躲,清空的體力條跟靈力條再壓榨不出新的潛力。
相視唯有苦笑而已。
楊夕遠遠地看著火山口上方。蒸騰的熱氣扭曲了景色在人間的投影,就好像扭曲了世間。
楊夕在石柱上坐下來,忽然笑了:
“葉清和你知道嗎?聽你說完自己的心魔是什麼,我整個腦子都是嗡的一下。”
葉清和體力比楊夕還差,搭個腔兒還要強繃著麵子才能夠不喘:“少說話,一會兒還得跑呢。”
“葉清和,”楊夕忽然開口,“我心裡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跟你講……”
葉清和:“那就彆講。”
楊夕歎氣:“其實我心裡存著個秘密……”
葉清和:“我不聽!”
楊夕眼皮一跳:“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葉清和反比楊夕先火了:
“你才能不能好好說話?你跟我什麼關係,在這兒推心置腹的,留遺言呐?咱倆有那麼熟嗎?我是你債主,你還欠著我一片梧桐葉呢,彆以為你今天一條命撩著能兩清了!”
楊夕看著葉清和。
他真聰明。
“那你還有彆的辦法?”楊夕問他。
“這不想呢嗎?”葉清和火大。
“想個屁!”楊夕半跪起來,臉貼臉離他隻有三寸,“你都想了小半個時辰了,等你想出來咱倆都涼了。就像你說的,拿一個更強的心魔蓋過去,你的心魔靠不住,隻有把我的逼出來。而且……”
楊夕忽地頓了一頓,直視葉清和的眼睛,好像裡麵有個相似的自己。
“其實我特彆能理解你那個擰巴的心魔。”
葉清和針鋒相對地跟楊夕互瞪了半晌,罵了一句:“你理解個屁!”
“腦子裡裝著不相乾的記憶,很讓人懷疑人生吧?”楊夕平靜地說,“記憶這東西真是神奇的玩意兒,沒有它,就好像換了一個靈魂,可是有了它,卻還是讓人懷疑靈魂是不是自己。”
葉清和抬眼,深深地看了楊夕一眼,一個字也沒說。
楊夕:“說起來我還得謝謝蘇不言。今天以前,我都不知道我是這麼懷疑自己。”
她的身體是重新長出來的,靈草長成的血肉。
她的記憶全都是夢境中看到的,甚至不帶情感。
她從未跟人提起過這份恐懼,可是無數次漠然看著彆人流淚歡笑的時候,她心中也會隱約生出一個虛無的大洞。
像失眠的夜晚,看著床頭黑影而生出的那一點鬼影幢幢的心虛。不甚明顯,不敢妄動,可如果心裡空蕩蕩的沒個事情想,它就會一點一點淹沒你。
楊夕看見那黑影無聲的問她:
你真的是那個叫楊夕的人嗎?
還是陸百川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用草葉做出來的傀儡人偶,然後用心魔碎片打上了一段段屬於楊夕的過往,讓你以為你是那個人?
畢竟,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
不止一次。
所有的心魔噩夢中,現在的楊夕最懼怕的。
一個是關於程十三。
一個是關於歸池。
一旦夢到這兩個,她都會驚慌失措的驚醒。
所以當邢銘找上她的時候,她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跟他走了。當昆侖首座安排她必死的任務時,她幾乎是考慮都不需要就答應了。
深重的愧疚,崇高的理想,還是謹慎的利弊權衡,或許都沒有心裡那個微弱的聲音。
五代守墓人的印記,那東西是打在靈魂上的,總做不了假吧……
邢銘告訴她,她曾經為了給炎山秘境中死去的人們複仇,自爆了靈魂刻印。
所以她現在的腦海中,原本存儲著那數百個守墓人生平的地方,空空如也。
而蘇不言的心魔,終於讓她找回了,少不更事的她曾經為之豁出了一切的憤怒。
腦海中那麼多東西,隻有這憤怒是真實的。
如果這麼鮮活的情感,也能由人作假,那麼她認命。
“他們說,我是為了給炎山秘境裡的同袍複仇,才單槍匹馬去刺殺天羽雲氏,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楊夕抬起頭,看著蒼穹之上顛倒的黑白。
眼中有山巔千年的積雪將要崩塌。
“我原以為,喪心病狂的天羽雲氏,是我過不去的坎兒。可是不是的,我心裡最過不去的坎兒,明明應該是他。無力反抗,任人宰割,連悲壯都算不上,眼睜睜地死。”
就在楊夕吐出那個“他”字的時候,葉清和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殺神雲九章披掛著一身猙獰的傷疤,閃到了二人麵前。
葉清和倒抽一口涼氣,一把抓住楊夕袖子飛身躍向另一棵石柱。
楊夕卻一抖衣袖,蕩開了他的手。
“不,這一次,我不走了。”
葉清和借著楊夕推過來的一掌,在空中飛快地倒退,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楊驢子犯倔。
他聽見楊夕說。
“我有預感,這是我的機緣。”
楚久留下的鬼燈,在楊夕手中行雲流水地聽話,
“我要正麵跟他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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