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程宴北視線散漫地掠過懷兮,靠回了沙發,又看了她身旁的蔣燃一眼,始終笑意慵倦的,繼續介紹自己:“是蔣燃的朋友。”
蔣燃半擁著懷兮,也看程宴北。
如此相視一眼,兩人都笑得心照不宣,程宴北看到蔣燃有點兒嚴肅的表情,還好笑地問了句:
“你女朋友這下認識我了嗎?”
蔣燃收了收笑容,沒答,看了一眼旁邊的懷兮。
懷兮依然懶懶半靠著他臂彎,與剛才說出“不認識”那三個字時同樣的麵無異色。
看向程宴北時,眼神透出幾分冰冷的傲慢,也像是麵對一個陌生人時自然而然的矜持與疏離。
沒再說話了。
“——哎燃哥,不是說認識嗎?”
“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眼下除了蔣燃,兩人卻都口吻一致地表示不認識,倒真像兩個素昧平生,偶然機會坐到一張酒桌上的陌生人一樣。
於是最後這個問題的答案,又兜兜轉轉回到了蔣燃頭上。
蔣燃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擁著懷兮,一手拿過桌麵一瓶XO人頭馬,一一擺開酒杯。
倒酒。
“算上我師弟高謙宇,任楠,我們幾個都是港城出來的。”蔣燃輕鬆跳過上個話題,將酒各自擺好,“難得聚一塊兒,今晚大家就好好喝一杯,坐下來敘敘舊。最近訓練也都辛苦了。”
猩紅色液體晃了一圈。酒杯一一就位。
當然還有人嚷嚷著“所以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這樣的問題,可沒多久,就在你來我往的觥籌交錯中被衝淡了。
程宴北全程一口酒沒碰。
蔣燃倒好了酒,也向他推過去一杯。
他注意力在遠處江灘飄蕩,看也沒看一眼,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伸手就將一截煙灰撣了進去。
意識到了,邊還抬頭,迎上蔣燃略帶考量和驚詫的視線,歉意滿滿地笑了笑,將不遠的煙灰缸拉了過來。
“不好意思。”
蔣燃表情冷下三分,也笑笑,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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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楠先喝高了,口無遮攔地說了會兒廢話。一回頭,注意到懷兮居然也一口酒都沒碰,麵前杯子還是滿的,口齒不清地問了句:“嫂子怎麼不喝?”
懷兮來這裡前,蔣燃就喝了不少,他今晚好像心情不大好,早就放開她,去一邊跟另一夥人喝了。
懷兮向後靠著沙發,跟黎佳音聊微信,聽任楠問了這麼一句,這才從屏幕上抬了下頭。
“不會喝。”
程宴北才從一片繁華景象的江灘方向回頭,正好聽到這三個字,稍稍向她投去了目光。
唇角輕慢地揚起,眼底興味漸濃。
懷兮也恰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表情帶著點兒不可置信,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好像還在提醒她,昨晚她因為一時酒興同他發生了什麼事。
懷兮麵無表情地瞪他一眼。
她調整了下坐姿,向前傾了傾身。
胳膊肘支在膝,一手托下巴,風情精致的貓眼綠,撫過飽滿紅潤的唇。
屏幕微弱的光投映到她臉上,她容色寂寂的,幾分與衣著打扮不相稱的恬淡。
眼簾低垂著看手機,長睫遮不住眼下一顆朱砂淚痣。
外灘那邊好像在慶祝什麼開業慶典,開始放煙花。很吵。
程宴北跟著聲音移開目光。
沒多久,周邊人陸陸續續幾乎走空了,去了露台欄杆那邊暢飲觀賞。一處L型卡座,隻剩零星幾人。
任楠不在,她與他之間就全無遮擋與阻礙。
懷兮倒是頭也不抬的,坐久了難免有些口渴,下意識一伸手,去被酒水弄得一片狼藉的桌上尋自己那杯氣泡蘇打。
她注意力膠著在屏幕,沒抬頭,依著記憶拿過一個形狀不規則的玻璃杯。
唇搭在杯邊沿,淺飲幾口。又放回去。
過了會兒,她又拿杯子喝。
跟著一抬頭。
程宴北靠在對麵沙發,抬眸看她,眼中幾分玩味。
懷兮皺了皺眉,避開他視線,還算優雅地喝了一口氣泡蘇打。
又放下杯子。
他這麼目睹著她拿杯子、喝水、放下杯子的全過程,突然笑了笑,傾了身過來,將她麵前的杯子挪開了。
然後在桌上一片七七八八的酒綠燈紅之中,推了另個同樣形狀的杯子,換到她麵前。
“……”懷兮擰眉,“你乾什麼?”
他見她表情警惕又驚疑,半眯起眸,笑道:
“你剛才喝的那杯是我的。”
“……”懷兮心底一驚。
“拿錯了。”
如同昨晚提醒她走錯了房間一般的冷淡口吻。
——所以他剛才就那麼看著她喝?
她秀眉微蹙,看他,眼底火苗竄動。
對麵的男人卻是一臉舒倦笑意。
他對她的憤惱置若罔見,仿佛自己能好心替她換過杯子,還提醒她,已經是人生中一件頂破天的大善事。
他移開視線,目光循著夜色,眺望不遠的外灘。
不再看她了。
懷兮才注意到,一張桌上的人裡隻有他和她喝氣泡蘇打,均滴酒未沾。
他和她麵前兩個同樣形狀的杯子邊沿,居然都沾著一圈兒淺淺的唇印。
“……”
懷兮一時有點煩躁。
她疲憊地靠回了沙發,舞池又變了音樂。
一片嫵媚搖曳的紅色燈光中,不知怎麼,她就有點眩暈。
像昨夜醉酒一般的感覺。
燈紅交織。
舞池的節律儘數晃碎了光,與杯中原本薄荷藍色的液體混為一體,折射出數種模棱兩可的層次。
幾乎分不清是誰先占據主導,誰又落了下風。
他們誰也都沒再碰自己麵前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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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喝一輪下來,蔣燃沾了半身酒氣回來倒酒,直接攬著懷兮的腰身過去。
溫柔地吻著她的耳垂,啞聲問了句:
“今晚去誰那兒?”
坐得近的幾人聽到了,嘩然四起,笑得頗有些不懷好意。有人還吹了聲口哨助興。
懷兮被他擁著,自顧自地打完了字,淡聲說:“我訂了酒店。”
“不去我那兒嗎?”
懷兮還沒說話,任燃喝高了口無遮攔的,扯著嗓子問:“嫂子昨晚沒去找我燃哥嗎?”
“沒去。”
懷兮答得輕快。
蔣燃訓練一夜,懷兮也幾乎睡了一整天。
他一直以為她就住盛海酒店他的房間,下午聽任楠說起了房卡給錯的事,晚上給她打電話才知道,她昨晚沒去盛海,住在了外灘這邊。
任楠如此問起,蔣燃也頗在意地也問了句:“昨晚怎麼沒去?”
“有點事。”懷兮答得模棱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