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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兮和陳璽吃過晚飯後,兩人從商場下到地下停車場。
近五月天氣轉暖,白日氣候溫和,晚上就有些寒了,一下停車場,氣溫登時下降了十多度。
懷兮還算抗凍,她今天出門穿得單薄清涼,身上就一件輕薄的吊帶兒雪紡連衣裙,荷葉邊裙擺浪花似地在臀際飄拂,倒是襯得她雙腿纖細修長,身形款款。
而她本就是專業模特兒,長相也不差,和陳璽一路下來男登女對的,頗為打眼。
陳璽不自禁跟她開玩笑:“走在你身邊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懷兮謙遜一笑,問他:“為什麼。”
“就是覺得,你太漂亮了。”陳璽由衷地說,“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適合你,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那會兒在飯桌上,他聽懷兮說起她這些年男朋友換得很勤快。甚至相親前,他就聽家人誇讚這位鞏老師的女兒,是個挺漂亮挺厲害的模特兒,前陣子還上了國內準一線刊物《jl》的封麵。
想來她這樣的女人在她們那個圈子裡,應是也是不缺人追求的。
“印象裡,你們當模特兒的,大多會跟演藝圈的人走得比較近吧?拍攝工作什麼的也比較忙。我以為你應該不願來的,畢竟我隻是個普通人,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陳璽不大好意思地笑著說,“你認識的人應該都挺厲害的吧?”
懷兮聽了這話,心下了然。
前幾天還有個跟她相親的男人,神經兮兮地問她,認不認識什麼娛樂圈的大佬,言外之意是問她,有沒有被包養過。
這事兒在她們圈子挺常見。外界眼光不一,難免有偏見。
說起這個懷兮還得感謝季明琅。
之前在esse季明琅雖對她窮追猛纏,變著法子捧她,但她從沒缺過資源,esse本身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模特經紀公司,雖也有一些暗度陳倉的商業酒局給公司的odel拉關係拉資源,但懷兮從沒稀罕過。
同公司有些混得不溫不火、始終沒什麼起色的odel,長此以往,就會去走這樣的歪門邪道。
懷兮倒是不惱,反而笑起來:“我認識的人裡好像沒什麼特彆厲害的。”
“真的麼?”陳璽有些懷疑,半開著玩笑,“你們拍攝的時候不是會見到很多演藝圈很厲害的那種明星麼?誒,我記得,你拍那個《jl》的雜誌,封麵不是跟前段時間拿了歐洲賽冠軍的那個賽車手合作的麼。”
“是啊,”懷兮依然笑,自然大方地說,“他還是我前男友。”
陳璽微微怔然,這下又覺得她在誇張了,眨眨眼:“不會吧?”
“怎麼不會,”懷兮有點兒倨傲,嗤之以鼻似地哼一聲,“不過我跟他好的那陣,他還不是冠軍。”
“那你可有點兒虧了啊。”陳璽也跟她開著玩笑。
今天是周末,偌大的停車場塞得滿滿當當。
陳璽這人有點兒路癡,帶著她轉了大半圈,都沒找到自己車停在哪。還是他描述了一下自己車的樣子和位置,懷兮先看到了,指了指。
在一個靠角落的位置。
“對了,”陳璽又問她,“一會兒要不要去彆的地方走走?現在還不是太晚。我們去江堤那邊怎麼樣?晚點我送你回去,順便去看看鞏老師。”
懷兮有些走神,思緒正不知飄在何處,遲遲地才應了聲。
“行。但我不確定我媽在不在家。”
吃飯那會兒她從衛生間回來,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的。陳璽以為她是倦了,便說:“也不用勉強,如果你累了我就送你回家休息。”
“沒事兒,”懷兮牽起笑容,“我不是很累。”
“好,”陳璽目光便亮了亮,“那我們速去速回,我早點送你回去。”
“好。”
臨上車,陳璽找不到車鑰匙了。他站在自己車前上下摸了圈兒口袋,有些窘迫地看著站在一旁的懷兮,“我好像把車鑰匙落餐廳了,我上去看看。”
懷兮一愣,“我跟你一起上去找找?你確定是落餐廳了嗎?”
“應該是,”他說著,就要奪步走,“我去就好。你在這裡等我。”
懷兮隻得點點頭:“嗯,好。”
陳璽走出兩步,突然又想起什麼,他看到自己臂彎搭著的西裝外套,又看了看一旁穿得單薄的懷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笑自己的不體貼。
於是他又走回來,有點兒羞赧地瞧了瞧她,將外套展開了,披上了她的肩頭。
很溫柔的一聲:“在這裡等我啊,我很快下來。”
他說完匆匆就走,生怕她立刻把他的外套拿下來又還給他似的。懷兮也有點兒不大自在了,及時地抓住要往下滑的外套,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隻得在自己肩頭披好。
有他的體溫,很溫暖。
上不去車,懷兮便有些無聊,在車四周走了走。
高跟鞋清脆的聲響四處回蕩。
這時黎佳音給她發了微信,問她:
【今天跟相親對象的會約得怎麼樣?】
懷兮停下腳步,站定,回複道。
【還可以。】
【是那個大學老師麼?教曆史的?】
【對。】
【第二次跟他見麵了吧,難得啊,你居然有一天能跟相親對象約會,】黎佳音調笑著,【你對他很有興趣嘛?要不要交往試試看?】
懷兮倒沒想到這一層。
她不是個慢熱的人,奉行及時行樂,第一天交往晚上就直奔酒店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陳璽好是好,溫柔也很溫柔,她好像也過了跟誰能愛得轟轟烈烈的年紀,如此細水流長並非不可。
但總覺得,好像差了些什麼。
她不由地想起,那會兒在商場遇見醒醒。
一想,思緒就跟著飄。由不得自己。
她兀自歎了口氣,不想再糾結拉扯,匆匆收拾好情緒。
手機屏幕已經熄了。
反射頭頂慘白的光線,如光滑的鏡麵。她才發現自己吃完飯,都忘了補妝。
總是心不在焉的。
從包中拿出化妝鏡和口紅,察覺到一旁好像傳來車子發動的低沉引擎聲,她下意識往一邊挪了挪腳步。
讓開了道。
光線還不錯,她打開化妝鏡,準備給自己補個口紅。
餘光瞥到一輛身形龐大的黑色越野,要擦著她身前過去。
她下意識往後挪了一步。
剛站定,那輛車卻也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麵前。不動了。
擋住了光線。她這一側登時昏暗下來。
懷兮拿口紅的手頓了頓,不由地,就有些煩躁。
她一抬頭,同時,那輛車半開著的車窗,徐徐降到了底。
車內男人指尖一點猩紅,煙氣繚繞,一條手臂懶散地搭在車門邊,於墨鏡下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他是笑唇,唇角半彎起,不笑也像在笑。
左眉是斷眉,一道疤痕隱隱。
是乾淨利落的圓寸——今天陳璽說過的,她說她很喜歡的那種寸頭。
懷兮的目光陡然冷淡下來,左手“啪——”的一聲,將化妝鏡合上。
周圍遠近不斷有車出入,略顯嘈雜的停車場,卻仿佛也在她與他如此無聲對視的期間,同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