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遞出去了,可是遲遲沒有回饋,縱然林徽心急如焚,也隻能忍耐。受林徽的影響,林黛玉和林弘的情緒都不很好。
賈寶玉慣會在姐姐妹妹身上用心,而林徽林黛玉兩個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最出挑的兩個,察覺到林徽林黛玉兩個不高興,最上心的便是他。
賈寶玉圍著林徽林黛玉姐妹團團轉,賈母自然是高興的,王夫人就覺得礙眼了。
王夫人對薛姨媽道:“妹妹,你這幾日心情見好,可是有什麼好事?”
薛姨媽笑道:“沒什麼事。”
不想,史湘雲忽然插嘴,道:“姨奶奶家是買賣人家,心情好,必是買賣好。我說得可對?”
薛姨媽隻能道:“對。”
賈寶玉道:“如今天降大雪,家家戶戶都在貓冬,買賣怎麼會好?”
薛寶釵道:“雖然貓冬,卻要預備著過年,商貿雲集,自然是好的。”
賈寶玉還是不明白。
史湘雲卻道:“弘兒有不同意見呢。”
三春就是看破了,也未必會說破,史湘雲卻不同。
林弘道:“窮人之所以被叫做窮人,當然是因為他們沒有積蓄,即便是寒冬臘月也必須想辦法找活計,不然就會挨餓受凍。他們若是貓冬,那次日的錢糧哪裡來?寶二哥哥的話有錯。寶姐姐博聞強識,聰慧過人,明明聽出了寶二哥哥話中有錯,卻不指出,或者順水推舟,或者四兩撥千斤、避重就輕,不肯直言,當真很寶姐姐。”
林弘跟著林徽,少不了受林徽影響。
很寶姐姐這種用法,就是林徽從後世帶來的。林黛玉林弘聽慣了,不覺得,可是聽在其他人的耳朵裡,卻是言簡意賅、振聾發聵。
賈寶玉道:“妙妙妙!當真很寶姐姐!這句話,極妙。這麼說來,弘兒是知道姨媽和寶姐姐心情好的原因嘍?”
“當然,自秋末起,上至高門大戶下至平民都要為過冬做準備。京師不比南麵,冬天更冷,不烤火不行。”
“烤火?弘兒說的,可是煤炭?”賈寶玉雖然被蓋章,是個憊懶頑童,卻極為聰明,已經想到了:“是林姐姐的蜂窩煤。”
林家小院的爐子,是林徽畫了樣子,特彆打的。蜂窩煤怎麼打,他聽說過。
林弘道:“這個,你問薛姨奶奶和寶姐姐不就成了。”
薛姨媽隻能道:“這卻是我們的不是了。倒忘記了這方子原本是林郡主的。回頭我們就把紅利給林郡主送去。”
林徽道:“薛姨奶奶說笑了,我原沒有把這個方子賣於你們家。”
林弘道:“不告而取謂之偷。”
史湘雲道:“有完沒完!彆太過分!”
林弘也惱了:“雲姐姐這話才奇怪!原是薛家偷了我姐姐的方子賺錢。怎麼你不說薛家,反倒說我們這些苦主過分?”
王夫人道:“好了,虧你也是大家子弟,怎麼如此斤斤計較起來?”
林徽道:“男人進士及第,也不過是為朝廷打理庶務,上至閣老,下至九品小吏都是如此。至於不通庶務之輩,就隻能掛個名兒,坐一輩子的冷板凳。二舅母,我說得可對?”
賈家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賈政。
他就是一個不通庶務的,所以當年剛入官場的時候,是六品的主事,這個是實職。而現在賈政隻是一個員外郎,這個是虛職,就跟監察禦史是很多高官的附帶官銜,代表著他們有權直奏君王一樣,員外郎是很多中層官員的附帶官銜。
員外郎跟監察禦史一樣,如果某個官員頭上就隻有這一個職位的時候,就等於是官場的編外人員。
賈政就屬於此例,他沒有正經的差遣,原著裡,他的官職調動之前,就隻看到他在家跟清客們混,就是明證。
林徽來了賈家近一年,也不曾聽說工部有給賈政什麼正經的差遣,也不曾聽說賈政因為工作住在衙門裡。
要知道,加班,從來就不是後世的專利。
至於男人不管庶務,更是悖論。
男人如果什麼都不管,看著被人搬空庫房嗎?
這幾句話,正中要害。
王夫人大怒,正要發火的時候,忽然見賈璉急急忙忙走來,道:“老太太,太太,次輔大人和小閣老來了。老爺這會正在榮禧堂,請大妹妹過去說話。”
賈母道:“次輔大人?小閣老?”
“是。次輔大人說了,他是奉聖上口諭來問大妹妹話。”
賈母聽說,立刻起身:“我也去。”
賈赦也好,賈政也罷,對於林徽來說,都是外男,次輔和小閣老當然也是。
為了外甥女的名譽,她必須跟著。
賈母一動,邢夫人王夫人當然不能坐著,更彆說這麼大的事。
一群女人跟著賈母來到榮禧堂。
當然,賈母能進正堂,邢夫人王夫人作為兒媳婦當然要左右伺候著,其他人就隻能站在屏風後麵偷聽。
次輔徐英今年五十有七,頭發尚烏,眼神一半渾濁一半清澈,一身半新不舊的官服,官威倒是一絲不弱。
跟賈母見禮之後,徐英就道:“林郡主,本官奉聖上口諭,前來問話。”
林徽聽說,連忙要跪。
徐英道:“郡主不必下跪,站著說即可。”
“站著?”
按照國法,徐英本來就是內個次輔,品級比林徽高,又是代天子問話,是欽差,林徽應該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