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瀆神者睜著金色雙眸,看向高塔的方向,輕輕念著無人知曉的頌詞。
他說,我的萊特聖花,是神將你拋擲在聖潔的土地上,我願匍匐在地,親吻你落下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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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完了。”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白棠睜開眼,看到水晶棺上留下的唇印,和蘇思遠深邃的眉眼。
白棠有些怔愣地看著那個唇印,水汽在漸漸消失,唇印也逐漸變淡,白棠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觸冰冷的水晶蓋,好像在觸碰著日光下即將融解的薄冰。
白棠忽然有一種錯覺,好像他等那個吻,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
記憶裡的教皇捧著一束萊特聖花,垂眸,輕輕吻上雪白的花瓣。
蘇思遠推開了水晶棺,扶白棠起身,他注意懷裡的少年眼神有些茫然,蘇思遠的心一慌,趕緊伸手在白棠的眼前晃了晃,蹙眉問道:“怎麼了?不舒服嗎?是不是水晶棺裡太悶了?”
白棠抓住眼前晃動的手,略顯困惑地望著蘇思遠,少年的聲音是軟軟的,他說話時,塗了正紅的唇如牡丹花,“你看過海棠了嗎?”
麵前的男人有些意外這個問題,但還是認真地回答道:“海棠花很美。”
白棠這才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這個男人就說過,海棠花很美。
那時蘇思遠就這樣回答道,他的語氣鄭重,語調柔和,像是在歌詠著一首詩。
記憶的交錯感讓白棠一時間有些恍惚,白棠不是傷春悲秋的性格,他思索了一下,發現思考問題太累了,懶得想了,於是把頭頂的皇冠摘了下來,讓小綠苗透透氣。
接著白棠就沒有時間思考了,因為蝸牛寶寶們圍了過來,他們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摸泡泡袖,摸摸裙擺,還貼心地幫白棠把頭發上的花瓣撿走。
遲瑱穿著小矮人的衣服,貼了一圈絡腮胡,胸前還掛了一個泡沫做的小斧頭,本來斧頭是要掛在背後的,但是蝸牛寶寶背後是滑不溜湫的殼,很難掛東西。
雖然絡腮胡不好看,但是遲瑱很敬業,為了扮演好小矮人,也不在乎自己美美噠的形象了。
此刻遲瑱捏著花瓣,忍不住把花瓣彆在自己耳邊,扭扭捏捏看向白棠,求讚美的心思呼之欲出。
隻是遲瑱忘記了自己還貼著絡腮胡,所以……遲瑱小朋友遭到了其他蝸牛寶寶們的無情嘲笑。
遲瑾用小屁股撞開了遲瑱,擠到白棠的手邊,他緊張地吸了吸鼻子,連帶著貼上去的兩撇小胡子一顫一顫,“棠棠,我可以和你合照嗎?”
其他的蝸牛寶寶一聽,小天線齊刷刷豎起來,爭先恐後舉手表示附和,於是最後大家一起簇擁著白棠拍下了照片。
照片上的白雪公主抱著皇冠,黑發柔順地披散在兩肩,“她”朱紅的唇噙著笑,溫和地凝視著身旁的七個小矮人,卻不知一旁的王子在深情地望著“她”。
遲才楠收起相機,帶著白棠和蘇思遠去吃飯。飯是柏吟浩做的,柏吟浩往飯菜裡加了一點靈泉水,又給白棠單獨準備了一杯被稀釋過的靈泉水。
靈泉水對白棠來說就像是酒一樣,即使是稀釋後的靈泉水,白棠對它的抵抗力還是很差。喝一口,從喉嚨到胃都是暖洋洋的,手腳變得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白棠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喝著。他每喝一小口,就滿足地眯起眼睛,那雙墨綠色的眼眸波光粼粼,裝滿了比靈泉水還要靈氣四溢的東西。
看到白棠陶醉的小模樣,蘇思遠的眉眼籠上一層溫柔的笑意。他走到角落裡和柏吟浩交流,詢問靈泉水的價格。
柏吟浩是在山上發現的靈泉,為了靈泉,他已經在山上呆了很多年,這一次下山,他用特殊的方法帶了一些靈泉下來,所以他身上並沒有太多靈泉。
靈泉水的價值不菲,哪怕是好朋友也不能白送太多,蘇思遠出了一個非常可觀的價格,柏吟浩同意了交易。表示自己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山上取靈泉水。
大家都吃完飯了,白棠還沒有喝完靈泉水,因為之前一杯倒的經曆太過慘痛,白棠這次特地小口小口慢慢喝,把自己維持在清醒和困倦之間。
蘇思遠扶著白棠的腰,準備帶著白棠開車回家。
從遲家到蘇家,並不需要練鵲精,人類的代步工具就足夠了。
白棠像個小年糕一樣貼在蘇思遠的身上,車內的氣溫比較高,白棠的眼尾泛起薄紅,他捧著水杯,暈乎乎地坐在車座上。
蘇思遠說要係安全帶了,白棠就兩隻手高舉著水杯,軟趴趴地靠在椅背上,努力睜大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蘇思遠,示意自己有很乖,連頭頂的小綠苗都在散發乖寶寶的信號。
蘇思遠低頭輕輕一笑,他把白棠的安全帶係好,對睡眼惺忪的白棠道:“把剩下的靈泉水喝了吧,等會兒開車了,會灑出來的。”
白棠遲鈍地思考了一會兒,覺得蘇思遠說的非常有道理,於是他舉起水杯一口悶,果不其然,困意一下子就上來了,白棠用最後一絲清明,把水杯交到蘇思遠的手上,而後小腦袋一歪,沉沉睡去。
在車內燈光的照耀下,白棠的小臉蛋籠上一層白釉般的光,他就像是剝了殼的荔枝,白嫩香甜。紅唇微張,小舌頭若隱若現。
蘇思遠沒有第一時間開車,他接過水杯,看了白棠許久。而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杯上,水杯的一麵印上了正紅的唇印。
四周靜極了,隻有白棠輕微的呼吸聲。
蘇思遠魔怔般舉起水杯,他閉上眼,將唇吻在了唇印上。
就像今天吻在水晶棺上的心情,他半跪在水晶棺前,雙手覆在冰涼的玻璃上,為了透氣,玻璃上有兩個細小的圓孔。於是棺內的花香就透過小孔,鑽進他的鼻內。
那是馥鬱到甜膩的花香,聞著香味,看著水晶棺裡沉睡的人,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決了堤,那是山川傾塌的甜意。
嘴唇碰到的是冰冷的玻璃,手掌觸摸著的也是冰冷的玻璃,可是他的心跳得卻是那麼快,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站在了萬丈深淵上,可是下麵躺著的人是白棠。
所以哪怕是萬丈深淵,他也會心甘情願地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