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凶手是你(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0601 字 11個月前

“凶手, 是你吧?”葉白汀看向站在人群中,最左側的男人。

紫蘇立刻提著裙子跪了下去:“是我……”

葉白汀側頭,微笑看她:“常夫人, 我還沒說完前, 不要擅自開口哦。”

紫蘇攪緊了帕子, 擔憂的朝後麵看了一眼, 卻也不敢再隨意插話。

葉白汀往前一步:“紫苑一生坦蕩,心向光明,卻一直在被人挑剔, 被人誤解, 她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 向人證明她的堅持, 她的追求,她的不放棄, 可最終, 所有努力仍然敵不過貴人的一句——‘不過一個民女,強要了也就強要了’。她用所有走過的路,熬過的時間, 抗拒著這個似乎從她一懂事就降臨在身上的命運,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禁臠,隻想成為自己,可最後仍然逃不過, 貴人們看的隻是個趣兒, 是她和所有普通人一樣的, 沒用的掙紮和不放棄。也許在莊氏眼裡, 這一切很諷刺, 結局都是注定的, 乖乖認了不就好了,你又何必那麼折騰?可在紫苑心裡,得有多痛苦?她守護的並不是她的貞潔,而是她心中不滅的理想,她不覺得女人一定得是這個命,不覺得長得好看就一定要依附男人,討好男人,她想向世人證明,她可以不一樣,彆的女人也可以不一樣——宣平侯莊氏等人行徑,羞辱的何止是她的身體?”

“她的心,這些人不懂,有人懂,有人不會忘記。”

葉白汀看著人群裡的男人,目光灼灼:“你要殺死這些欺負過她的人,這些人淺薄,無知,不配好好的死,沒什麼意誌好摧毀的,至少讓他們自食其果,安排人勾引都太便宜他們,不如讓他們染上說不清的臟病。宣平侯是你第一個下手的人,但他是所有罪惡之源,早早弄死太便宜他了,得讓他經受足夠的痛苦,所以你留到後麵。”

“郡馬沈華宮為虎作倀,本事不大,心比天高,也不看自己配不配,莊氏好人不當,偏學青樓花活當老鴇子,他們兩個活得夠長了。你盯了他們很長時間,了解他們脾氣秉性,所有細節習慣,甚至**癖好,日子也是早挑好了的,寒衣節,故人魂歸,燒獻暖衣,你想讓紫苑夫妻看一眼,是不是?”

“你有便宜的消息渠道,知道很多貴圈辛密,說服安排某個人在莊氏花宴上做點不為人知的小手腳,很方便,你認識紅媚,請她順手幫個忙,造‘素帕’聲勢也不難,你讓莊氏和郡馬中了‘無傷大雅’的毒,再讓他們染上花柳,城中看這個病最好的大夫是常山,隻要盯住了,你就能知道這兩個人的行蹤,病情演化程度,在你認為差不多,可以動手的時候,便在夜色下蹲守,在暗巷中吹響《秋霜調》——引他們過來。”

底下夫妻臉色瞬間變化,常山瞳孔一震,似乎非常驚訝,紫蘇臉一白,深深咬住了下唇。

葉白汀便更確定自己猜對了:“這首曲子,在那個西山圍獵之夜,紫苑臨死前,曾一遍遍彈響,但凡經曆過的當事人,都會非常熟悉。那件事之後,酒醒人歸,這些人許後悔,許不後悔,但見麵肯定尷尬,因為紫苑的丈夫不停的糾纏鬨騰,外界輿論越來越大,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風流韻事,而是一個大|麻煩,麻煩到有些人已經為此付出代價,麻煩到他們不得不斷尾求生,送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出去背鍋,之後也不好再聚集,或者談論這件事。”

“因每個人為這件事付出的代價不同,態度便也不一樣,利益撕扯,很難維持以前的友好關係,關係亦會漸漸淡下去。這件事便成了幾人心頭的一根刺,互為把柄,不願觸及,若有一天再提及,必是遇到大難,要談條件了。”

“他們怎麼想的,揣著怎樣的算計,你都知道,你確定,隻要吹響這首曲子,他們一定會心弦繃起,一定會尋來。”

“所以郡馬看完病,從常山的醫館離開,聽到這隻曲子,突然決定不回家,在附近的商鋪落腳,待所有人休息後,匆匆套上外裳,獨自一人尋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事;莊氏也一樣,低調過來看病,離開醫館回家途中,聽到曲子,縱是深夜,也不得不一人獨自過去……”

“你把他們打暈,雙手反剪到背後,和雙腳一起綁好,再拍拍他們的臉,和善的同他們打招呼,聊一聊當年的事。他們很害怕,嘴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也用肢體和表情傳達著求饒的意思,可你不可能滿意。你站在一邊,為他們吹響了送行曲,也就是那一夜在西山之上,久久沒能平息的曲子——《秋霜調》。”

“這是送行曲,也是安魂曲,你想讓紫苑在天之靈看到,他們不配活著。你匕首抵在他們頸間,用他們的血滌蕩他們肮臟的靈魂,你朝天上揚灑紙錢,用他們的生命祭奠亡靈。”

葉白汀話落,全場寂靜。

申薑才意識到自己屏了息,長長吐了口氣。

好家夥,嬌少爺什麼都知道!原來凶手把人製服後,站在旁邊是吹了首曲子!就說那距離遠不遠近不近,不像在欣賞,也不可能是計劃其它動作,原來是這首《秋霜調》!紫苑被害時一遍遍彈過的曲子,凶手記得這麼多年,從未曾忘記,刻印在靈魂裡的曲子!

“而這個過程,被她看到了。”

葉白汀指向紫蘇:“你是紫苑的弟子,養女,從小由她教養,被她影響,她幾乎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此遇害,你心中意難平,越是想念,越是懷念,越是會升起報仇念頭,你的確做了一些計劃監視之事,對莊氏等人恨之至深,甚至有幾回都打算動手,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你的丈夫,對麼?”

紫蘇渾身一震:“你……”怎麼知道?

葉白汀眼簾微垂:“你與丈夫常山青梅竹馬,一路互相扶持到現在,感情甚深,在他心裡,有些事不是不值得,是不可以。殺人很難,背負所有前行更難,他希望有一天能做到正大光明懲治仇人,可目前明顯沒有辦法做到,他未必不掙紮,而你,衝動比他多的多。”

“沈華容死的那晚,你是不是去醫館看你丈夫了?或者是去之前,或者是離開的時候,你聽到了熟悉的曲子《秋霜調》。這是你曾一遍遍練習,如今卻傷痛在心,鮮有彈起的曲子,它的每一個旋律,你永遠都不會忘記,隻要一個音調,你就能認出來。”

“你跟著曲子過去,看到了整個殺人過程。你遠遠看著,當時可能並不認識這個殺人凶手,但這首曲子指向性太明顯,就是為了給紫苑報仇的。你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有人做了,你一直顧慮和擔憂的東西,有人不怕,你覺得自己有點壞,像是屍位素餐,等著彆人替你報仇似的,你猶豫了很久,走上前去,將身上的青鳥玉佩扔進血泊,又重新拿起……你那時就考慮要幫人頂罪,可能很猶豫,不確定會不會做,但物證準備好,總歸有備無患。”

“至於你——”

葉白汀看向常山:“你自陳凶手,是因為真的信了妻子殺了人,紫蘇心中仇恨一直未去,這些年不止一次出現過這種念頭,你也攔了不止一次,是不是?我方才提起,凶手用《秋霜調》引死者去暗巷,你表情十分驚訝,顯然對此一無所知,是不是?”

“而你就不同了,”葉白汀又看紫蘇,“你知道,但是你沒有說,是覺得不重要,還是怕我們懷疑上彆人?”

夫妻二人對視。紫蘇掩麵垂首,低泣不言,常山長長歎了口氣。

葉白汀目光鎖定房間內一人:“我剛才說的對麼,史密?”

隨著他的話音,房間內所有視線齊齊聚到了史密身上。

葉白汀:“沈華容,莊氏,宣平侯,三個死者死亡地點不同,跪姿方向也不一樣,可順著方向延長線勾畫,卻能集中到一個點——那裡可曾是紫苑夫妻故居?還是屬於你的小秘密,和紫苑夫妻相關的小秘密?我們指揮使在第一次見你時就覺得你的表現有些違和,仔細搜了你的房間,卻什麼都沒搜出來,你的房間太乾淨,沒有凶器,也沒有血衣,是因為你放在了彆處——放在了這裡,是不是?”

“你的過往刻意模糊,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江南學的藝,但你去江南之前,人在京城是不是?回到京城,被挖角到妙音坊,也是你故意的吧?妙音坊名聲足夠大,客人足夠多,有利於打聽消息,在貴人圈裡,想要了解一個貴人,太容易,這是你能想到的,最方便的路。”

葉白汀指向紫蘇和常山:“你們進來的順序位置,這對夫妻在前,你在後,紫蘇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你,我點了你的名字史密,她也沒什麼反應,直到我指你為凶手,她轉過頭,滿臉駭然……你就是當夜行凶,被她見過的人。”

“而常山和紫蘇青梅竹馬,年少經曆相似,整個過程對你的出現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十數年不見,少年相貌改變,認不出來很正常,可我點過你的名字,他們仍然沒印象,可見——你改了名。紫苑石竹,紫蘇常山,你們一家人全都是藥材的名字,所以你不叫史密,你叫石蜜,是不是?”

“石蜜!你是——”

紫蘇突然掩麵,哭的控製不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常山看著史密的臉,目光隱動,最後還是長長歎了口氣,輕拍妻子的肩,握著她的手,以示安慰。

“不錯,人是我殺的。”

史密,不,石蜜身體站直,竟然直接承認了!

竟然還有改名這一出!

申薑看向嬌少爺的目光充滿佩服,這也太厲害了,都是怎麼想到的?

仇疑青也目光微動,視線滑過少年瘦肩細腰——的確不錯。

石蜜一站直,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比之之前的謹小慎微,說一句都要帶個前提,‘我隻是聽說不確定,你們最好去查一查’的樣子,不要自信太多。

不但人變得筆挺了,眉目舒展開了,連咬字都更清晰:“紫苑和石竹,是我的義父母。我幼失怙恃,叔嬸不是東西,搶走我家微薄的積蓄,還讓我染上重疾,扔在了大路邊,我是被撿進慈幼院的。我當時生了重病,臉上生瘡,就算在慈幼院,也深覺羞恥,不敢走到人前,義父義母……是對我最好的人,他們從不嫌棄我,從未放棄過我,不嫌我臟,也不嫌我病,我的一條命,是他們硬生生從閻王爺那裡搶回來的。”

說起往事,石蜜眸底隱動:“慈幼院裡的孩子很多,義父義母從不偏心,一樣的資助,一樣的教導,明明每個人都比我長的好看,比我乾淨,聰明伶俐的也不少,大家都很喜歡他們,想成為他們的孩子,卻因為我最弱,他們給的關愛最多,溫暖最多,甚至彆不過我趁病苦求,收我為義子,為我取名石蜜。他們之於彆的孩子,最多隻是養父母,大家要叫先生,夫人,獨獨我,可以稱他們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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