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凶手是你(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0601 字 11個月前

他單手掩麵,聲音裡透著仇恨和瘋狂:“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旁人都記著,我卻忘恩負義,不思回報,獨自逍遙……我還是人麼!”

紫蘇和常山對視一眼,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們的童年時期,有一個討厭的‘小疤臉’,總是霸占著養父養母,還怕苦嬌氣,‘蜜罐兒’這個小名,還是養父為了哄他,給他起的,他還特彆有心機,在用藥期間,趁病情反複幾近垂危,各種哭求,被養父母收成了義子,明明她們都想要做養父養母的孩子的!

‘小疤臉’病的很重,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好,最後能坐了,能跑了,能跳了,臉上的瘡疤卻祛的很慢,直到養父母出事,大家分開時,她都以為‘小疤臉’好不了了,最好也是個小麻子,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出落成這樣的男子,頂天立地,風姿俊雅。

原來真的是……故人歸來。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紫蘇帕子捂了臉,哭的停不下來。

石蜜沒有看她,對上葉白汀視線:“我隨義母學過琴,也隨義父學過醫,兩邊都算有天賦,當年得到的誇獎也最多,他們出事後,我從義母遺物裡找到了一樣東西,和誰也沒說,獨自下了江南,學習琴樂。”

“你說的都沒錯,就是這樣,我學習那麼辛苦,闖出大名聲,輾轉回到京城,‘被挖角’到妙音坊,都是計劃好的。”

“我這種行當,認識些青樓姑娘很容易,而且我懂醫,藥方子也會開,姑娘們總有些不能往外說的秘密,我可以給她們保密,私下為她們開方,彆人不會知道,她們得了好處,自然也不會介意順手幫我點小忙。宣平侯會不會,常不常來妙音坊沒關係,他隻要想著女人,隻要我認識的姑娘有機會接近他,我就有機會,讓他得病並不是件很難的事,可我不著急殺他,因為他不配,他不配死的這麼乾脆。”

“沈華容和莊氏,我用了紅媚,你們應該都查到了,她現在也沒死,隻是去了外地,以免被人尋仇。那些散出的帕子也沒有問題,隻沈華容和徐良行的有。沈華容的毛病我很清楚,跟著我的計劃,他一定會染上病,莊氏如果改了性子,不再碰徐良行的東西,我也有辦法,她不是最喜歡挑揀身家清白的漂亮姑娘麼?我可以給她找一個,專門為她訓練一個都行,隻是那樣風險有點大,還好她性子沒變,也成了。在她辦的花宴上下點毒,說真的,對我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根本稱不上挑戰。”

他看著葉白汀,眼睛裡沒有恨,也沒有怨,反而很有些欣賞:“你猜的很對,這些人在西山做下那等畜生行徑,我義母的死讓他們害怕,我義父的不肯放棄,以命相追讓他們膽戰心驚,他們不敢提起這件事,甚至私下裡做了利益交換,彼此不願再見麵,見麵也不會打招呼,他們掰了。他們唯一害怕的就是這《秋霜調》,因為隻要它一出現,就是這個小團體裡某個人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難事,在以命相逼,你不來也得來……我頗費了一番工夫才探到這個事實,沒想到你隨隨便便就猜到了。”

“我一手策劃了他們的病,也在樂坊青樓乃至貴人圈子造大了聲勢,讓所有人知道他們得了這個病,讓所有人唾棄他們,遠離他們,鄙視他們,玩的膩了,再挑一個時間點,吹響《秋霜調》,把他們誘出來。”

“他們不敢跟任何人說,因為這件事是不可以說的,他們獨自來見我,我打暈了他們,綁好,按著他們叩頭,問他們知道自己錯了沒有,為他們吹響送葬曲——他們至少有一首曲子的時間,後悔這輩子最不該做的事,悔得腸子都青了,悔得淚流滿麵,悔的衝我一個他們慣常瞧不起的人磕頭謝罪,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你既然已經發現交叉點的宅子,那我穿過的血衣,殺人的匕首,吹曲子的陶塤,我義父母的牌位,應該也都找到了?物證俱在,我不會辯駁。”

石蜜說完,看向紫蘇:“對不起,嚇著姐姐了,實非我意。”

紫蘇看著他,搖著頭,喉頭哽咽,說不出話。

石蜜看向常山:“抱歉,時過經年,我沒有認出哥哥,還利用了哥哥民間聖手,擅治花柳的名聲。”

常山也眼眶微濕:“……怪我,沒能早點找到你。”

石蜜視線轉回,看著葉白汀,目光清澈,黑白分明:“但我不覺得有錯,殺母之仇,我不應該報麼?真相對你們官府來說不重要,對我們一家卻很重要。就因為彆人是權貴,我們是百姓,我義母有多痛多冤,沒有人關心,大家隻會嘲笑她,我義父有多難多險,沒有人管,大家隻會勸他不值,大男兒何患無妻,要往前看……”

“義父費了那麼大力氣,找了那麼多證據,耗儘心血,一個河道貪汙案,拉了那麼多人下馬,連自己的命都賠出去了,可那些當官的隻是私扯利益,互相攻訐,隻要自己人能得到好處就好了,全然不關心這個案子是怎麼遞到麵前,誰遞到麵前,為什麼遞到麵前的。”

“義父所有目的,不過是為了給義母伸冤,告訴世間所有人,她從來都沒有錯,錯的是那群畜生,他以為隻要案子足夠大,證據足夠多,大家會看到的,寒冬臘月,朔雪紛紛,他跪在刑部官衙前,以自己的血,繪成血書,直至再也撐不下去。他以為彆人會數罪並罰,還以公道,可那些人的確被處置了,殺頭的殺頭入獄的入獄,可義母的名字,終究沒有人提及,一個民女罷了,沒有人記得,彆人也不認為自己應該記得。”

“義父沒報完的仇,我報!義母伸不了的冤,我替她訴!”石蜜眼底燃起熊熊烈火,恨意滔天,“我的義父義母,不該這樣死!他們心地善良,活人無數,他們心有堅守,胸有錦繡,他們比那些畜生高貴偉大多了!這些人,和該用性命和鮮血,為、他、們、祭、奠! ”

石蜜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聲音低下去:“我既然敢做,就知道終究有被抓住的一天,我也沒想逃,這不是義父義母教過我的東西,隨你們關還是殺,我不怕。我們隻想要個真相而已,卻這麼這麼難,就因為是百姓,民女,沒人會管,不會有人管,公理正義,這世間根本就沒有……”

葉白汀沒說話,隻是轉頭看仇疑青,似乎在問:指揮使還不動?

有些動作,他可是看出來了。

仇疑青便點了一個人的名字:“徐良行。”

徐良行沒反應過來:“我?本官是無辜的啊,沒有欺負紫苑,跟這個案子沒關係!”

“可你貪汙受賄,強占民宅,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

仇疑青將厚厚一疊紙甩到他麵前:“再把錯推到莊氏身上,錢總是你自己收的吧?官總是你升的吧?印總是你用的吧?搶占良家女,脫了褲子的事總是你自己乾的吧! ”

徐良行一看到紙上的字,差點暈過去,怎會……怎麼會這樣!

仇疑青冷嗤一聲:“來人,拉到刑房,請徐大人好好說話,有什麼沒交代的,一並說出來!”

錦衣衛喝聲,很快把人帶走了。

葉白汀轉向石蜜:“你有原則,刀下亡魂必得是仇人,放過徐良行,是因為他到底沒對你義母動手吧?可他行徑,你必也看不過眼。世間有至善之人,也有至惡之人,律法本是道德的底線,可總有那麼一些人肆意踐踏,對遇到災難的人來說,正義本就珍貴——你以為我們是做什麼的?”

“我輩竭儘所能,想要做的,不過是讓正義腳步來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你對世間失去希望也好,不願再信任何人也罷,我輩無法要求彆人,隻能敦促自己做得更好。”

房間安靜許久。

雲安郡主掩麵,淚落了下來:“紫苑……我也是識得的,郡馬竟然有此禽獸行徑……我果然不配得到幸福……”

樂雅有些不忍,歎了口氣:“我視紫苑為友,當年石竹兄為此事奔波,我也曾竭儘所能,石竹兄去後,此事無人再提,我便以為結束了,實是想不到……”

石蜜垂眼:“沒有人要求做朋友的必須兩肋插刀,他死了你也得死而後已,天底下沒有這個道理,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他又看向紫蘇和常山:“義父去世前說過,他和義母是夫妻,榮辱與共,生死相陪,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但你們不用,你們有自己的人生和未來,聽話了,放下了,才是對他們的報答和寬慰,可我不一樣,我是兒子,一天是爹娘,一世是爹娘,為人子者,不敢讓父母墓碑蒙羞。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但是不必了。”

他抬起手,對著座上仇疑青:“抓我下獄吧。”

事實俱在,仇疑青沒什麼好說,當即叫了來人:“押送詔獄,以待刑批!”

純黑色的詔獄大門打開又關上,像寓意不詳的凶獸,死氣沉沉,陰氣森森,人一旦進去,再無天日,除了死亡,永遠不會有出來的那天。

這天的風很冷,很大,隔著窗子,葉白汀都聽到了,像困獸在咆哮,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要發生。

結果果然,這邊的案件相關人還沒離開,門外動靜大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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