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衣服,深了顯貴氣,淺了添神秘,越有氣質的人,穿著越好看,哦,還得加上一點,必須得皮膚白。你要是長得又黑又黃,那沒戲,唱戲的角都不敢這麼試,你再稍微壯一點,娘喂,那你不是想美美噠,你是想報複社會啊!
申薑一出來,就把牛大勇為首的一堆錦衣衛嚇跑了,有的說要洗眼睛,有的說隔夜飯快吐出來了……
“這是乾什麼嘛……”
申百戶很委屈,尋思最近也沒辦錯事,每天都在好好上差工作,為什麼要受這種羞辱!
嬌少爺到底是嬌少爺,見多識廣,沒有去洗眼睛,也沒有吐隔夜飯,甚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說了句非常違心的誇讚:“可以,非常好看。”
要不是指揮使還在跟前,申薑很想說一句你是不是瞎,還是染了風寒的都這樣?
不過再遲鈍,到了現在,也回過味來了:“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裝女人,勾引凶手?”
“申百戶此話差矣,”葉白汀欣賞著糙漢子身上的紫紗裙,腰實在太粗,腳也實在太大,很不錯,“咱們錦衣衛的事,怎麼能叫勾引?”
“那叫——”
葉白汀諄諄善誘:“叫抓現行。”
隨便吧,申薑毛手毛腳的拎了拎裙子:“可彆人也不瞎啊,就這樣子,能瞧不出來我是個男的?”
葉白汀:“反正夜黑,看不清?”
仇疑青也道:“旁的事本使已安排好,你照做便是。”
申薑:……
不是,怎麼回事,指揮使喚你不能跟著瞎啊!枕頭風很要命,不能隨便聽的!
他試著出聲勸道:“這回隻怕真不行,彆的不說,光看屬下這體型,正常人誰都能認得出來,誰家姑娘長這樣,誰家姑娘不漂漂亮亮的?要我說,嬌少爺扮上才最合適,一定像極了!”
他惡從膽邊生,眼珠子四下轉了轉,攛掇指揮使:“指揮使您仔細品品,您看看嬌少爺,這身材,這小腰,他要是穿上一身紫色小裙子,是不是更好看?再仔細扮一扮,彆人一準瞧不出來,比小姑娘還好看呢!”
仇疑青似乎有些猶豫,好像是?
申薑瞧著有門,繼續:“再有指揮使您保駕護航,能出什麼差錯?嬌少爺一定安全無虞,隻是換了個地方,走了一趟而已!”
仇疑青沒有說話,似乎真的在考慮。
申薑握拳,對,就是這樣,快點答應,快點改主意,你還能順便看一看少爺的女裝!天天拿小紫花打趣嬌少爺,你真的一點都不饞麼?
葉白汀一點都不急,乖乖巧巧的捧著茶盞喝茶,等申薑說完了,才笑眯眯問:“說完了?”
申薑想了想,自己說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條理清晰,邏輯自洽,用力點頭:“完了!今兒個這事,你最合適!”
“那你顯然對這次的案子不上心啊,”葉白汀慢條斯理,“可彆忘了,凶手每次選中的目標,可不是漂亮的,完美的姑娘,是有缺陷的姑娘。你也說了我扮上一定完美,那麼完美……豈不是露餡了?”
凶手要的,就是你不完美。
仇疑青立刻頜首:“沒錯。”
申薑頓時就傻了眼,指揮使你不能這樣啊!明明剛剛你和我站一頭的,怎麼可以變這麼快!
算了叭。
他怎麼可能說得過嬌少爺。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紫色紗裙,覺得再染點色,自己活脫脫就是個茄子,可以直接紮地裡了,他一個糙老爺們,玩這種花活兒……
葉白汀眯了眼:“怎麼,申百戶不願意?”
申薑敏感的從這裡麵聽出了威脅的意味,哪敢還反對,立刻點頭如小雞啄米:“願意的!這事就該我申百戶來!屬下願為指揮使和嬌少爺鞍前馬後,刀山火海,水深火熱,階前效死!”
來吧!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他是百戶,他扛的住!
“行了,下去準備吧。”
嬌少爺隨隨便便地揮了揮手,就打發了他出去。
至於之後是不是和指揮使用了宵夜,點的什麼菜,有沒有酒,怎麼哄指揮使開心,忘記水煮魚片那茬的……區區百戶,就不配知道了。
之後兩天,申薑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等待仇疑青的安排,臘月初六這一晚,終於等來了通知,讓他去一條暗巷。
“凶手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你去慢慢的走一遍,一遍要是不行,你就繞一點,重新再走一遍……”葉白汀認真和他交代。
申薑看著黑黝黝的巷子子,心情有點複雜。
辦事當然是沒問題的,他乾錦衣衛這一行,就是得解決問題,就是得平事,可就是吧,沒穿裙子前,他哪兒都敢去,一穿上這小裙子,不知怎麼回事,頓時就覺得這世界上壞男人太多了,一個兩個心裡沒數,覺得下麵多長了二兩肉,就能上天入地了,什麼都敢想,什麼都敢看……
呸!
老子抓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我去了!”
申百戶抬頭挺胸,視死如歸,風兮兮兮易水寒,好像那要為守護天下蒼生犧牲性命的英雄。
五步之後,他又停了下來,回頭眼淚汪汪的看著嬌少爺:“你,你們可得保護我啊,千萬不能讓我落壞人手裡!”
要被欺負,被□□,被上下其手,想想都太慘了!
葉白汀手抄在袖子裡,笑眯眯:“你就安心的去吧。”
申薑一聽更不吉利了,還想再哼哼兩聲,發現指揮使壓根就沒看他,好像世間就沒他這號人,人正看著嬌少爺呢。
嬌少爺今天跟著出來了,風寒好是好了,但還是怕冷,指揮使又把自己的大氅給人裹上了,這回還挺細心,給人脖子上加了個毛領,白白的軟軟的,一根雜毛都沒有,風一吹,能蕩出水波般的漣漪,一看就是狐狸皮。
申薑依稀記得,指揮使在去年圍獵的時候,剛好獵到過一隻白狐,正中眉心,整張皮一點都沒損,可好看了,難不成就做成了這個?
就是這大氅實在太大了,尺寸明顯不一樣,都能把人埋起來了,你說你有空給人家拿狐狸皮做圍領,怎麼不多給人家做一件披風?那樣你自己不也冷不著了麼?
申薑不懂這心思細膩的聰明人腦袋裡都轉著什麼彎,反正自己的事得做,他邁步往前走。
剛走出去,又覺得不對勁,稍微收小了些步子。
女孩子麼,都斯斯文文的,哪能走的這麼豪放?裙紗翻出來的花也不好看啊!
他慢慢的走,久久過去也沒見到人,心裡恨不得招呼招呼喊一喊,喂那慫貨,快點過來啊,看我,看爺的小裙子美不美,辣不辣!看爺的腰粗不粗,壯不壯!是不是不配當女人,你是不是心裡很癢癢?你爺爺我就在這,個不成器的孫子,快點抓我啊!
再著急,他也隻敢心裡爆粗,不敢扭頭四下看,萬一引起彆人警覺怎麼辦?誘餌就得有誘餌的樣子。
嬌少爺和指揮使還在後頭看著他吧?都隱藏好了吧?一定能保護他的……吧?
越走心思越多,申薑心裡直歎氣,日他娘的,這活兒也不好乾!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聲音,不對勁的聲音。有人正在往這個方向走來,速度很慢,很小心,但明顯沒什麼武功,和錦衣衛的隱匿功夫比起來差多了,這孫子腳都踩到枯枝了!
人還沒走近,不能貿然出手,萬一抓錯了呢?申薑明白,這時候得有耐心,於是他走得更慢了,甚至往上拎了拎裙子腰帶——
他明顯聽到了後麵的呼吸聲,草,這孫子竟然還興奮了!怕不是有病!
申薑忍著惡心,繼續往前走,越來越慢,越來越緩,來吧孫子,快點跟上你爺爺我,看爺弄不死你!
腳步聲越來越近,呼吸聲也越來越重,近了,又近了,就在身後!
申薑正眯著眼蓄力,肩膀就被這孫子搭住了——
“美人,怎麼這麼晚在外頭走?是不是迷了路,認不得家啦?來,叫聲好哥哥,好哥哥就幫你找找家門……”
申薑這回知道隔夜飯差點吐出來是個什麼滋味了,嘴裡嗨呀一個沉聲,重如鐵鉗的大掌按住對方的豬爪子,伸出比對方厚實了不知多少的胳膊,腰間一個擺力,直接來了個過肩摔!
“孫子,敢調戲你爺爺我,膽挺肥啊!”
他這一下沒收住勁,用力這麼一按,隻聽‘哢’一聲響,把人胳膊給擰脫臼了。
“來人!”申薑立刻揚聲叫人,“把這孫子抓回去!”
四周安靜無聲,沒有人來。
申薑還以為人們離得太遠,聲音更大:“來人!把這孫子抓回去!”
還是沒人。
申薑氣的往回看,一群牲口啊,人呢!說好的,一大堆保護老子的人呢?都去哪了?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遠處跑過來,是牛大勇:“我!頭兒,我在呢!”
申薑看看他背後,眼睛瞪成銅鈴:“就你一個?”
牛大勇點了點頭,瞧著看到這一幕還挺開心:“是,就我在這兒呢!”
申薑:……
老子就這麼不值錢?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嬌少爺,騙子!
申薑捏住被手下人的臉,左右看了幾遍,不認識:“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到這裡?”
“疼疼疼爺慢點慢點……我,我是……”
這人嘶嘶抽著涼氣,半天說不出一整句話,牛大勇看了看,特彆實誠的開口:“頭兒,這人我認識,叫毛三,就是一個小混混,搶小孩糖,敲寡婦門,偷看大姑娘洗澡,他什麼都乾,天天嘴裡頭念叨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是遠近聞名的大流氓!”
毛三:“是是是……我是流氓,不管好不好看,隻要是個女人……咳咳彆打了彆打了!我就是接了個活兒,占占人便宜,誰想到你們辦這種事啊!”
申薑橫眉:“怎麼,老子這姿色,還委屈你了是吧?”
“不,不敢……”
“說,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個時間,到這裡來?你說接了活兒,什麼活兒?”
“不,不知道啊,就一張字條,幾錠銀子……”
毛三艱難的用沒受傷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袋子,申薑搶過去,打開一看,是幾兩銀子還有一張寫著字的紙,那字跡不要太熟悉,就是凶手的!
不對,嬌少爺人呢?
說好了今晚一直盯著的,現在人去哪裡了!
他是穿上裙子也不像姑娘,嬌少爺那臉,那眉眼,那裹著軟乎乎白毛圍領的樣子,不扮也是美人一個啊!
就這夜色,就這環境,不要碰到壞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