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而能隨便向人展示後背,那這個人,一定是死者熟人,且很信任。”
申薑:“死者的身份,和鄭弘春的關係,一樣的藍臉毒,花鈿,再加上熟人……咱們的嫌疑人裡,一定有和他有特殊關係的人!”
商陸這時說話了:“少爺出門前跟我說了一嘴,看下麵錦衣衛誰有空跑個腿,不過人手少,剛剛傳回來的也隻有粗略結果,隻知道這鄭弘方是個強勢又衝動的人,脾氣大,年輕時多次帶人茬架生事,並未娶妻,有一段時間財運很好,搭上了大人物,應酬和花費都很多,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突然消失,再無蹤跡,外頭的人都說與生意有關……更多的,有待細查。”
葉白汀點了點頭,指著自己寫下,方才被申薑拿起來的屍檢格目:“死者鄭弘春屍體檢驗已經完畢,具體的線索都在上麵,我大致還原了死者臨死前走過的地方,可能會遇到的事,照著上麵信息重新走一趟,問詢相關鋪子,人家,就能拚湊出死者大概的時間線。”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點:“已知鄭弘春去那個小院子是與人有約,那大概的時間裡,深夜人少,這條路凶手是不是也走過?有沒有可能被夜裡的其他人看到?如有交叉點,便可以按痕跡追蹤。”
申薑用力點頭:“嗯!”
仇疑青看著黑乎乎的鄭弘方屍體,眼睛眯起:“一個混跡市井,不娶妻的強壯男子,一朝勢起,他的應酬和花費,都會在哪些方麵?”
他身邊會出現什麼樣的女人?需要怎樣特殊,他才不會提防?這個花鈿,是否是特殊圖案,都有誰曾經用過?
有幾個嫌疑人,明顯已經浮現在眼前了。
葉白汀又言:“還有兩個小姑娘,朱玥和鄭白薇,她們房間裡的鞭子和匕首,是新買的,還是使用了很久的?使用痕跡都有哪些?確定和案子有關麼?”
仇疑青:“關於鄭弘方的死,馬香蘭到底在隱瞞什麼?杉樹樹葉之毒,有滑胎功效,這一點上,都有誰可能會需要?”
葉白汀:“還有不在場證明,每一個與死者恰巧關係緊密的人都很篤定,那其他人呢?在這個時間做什麼?”
仇疑青看著申薑:“去查,每一個點都不能放過。”
申薑苦了臉:“是!”
葉白汀微笑:“我有預感,這些線索集結出來,我們就會知道凶手是誰。來,我們這樣……”
三人圍在一起說完話,仇疑青肅聲道:“案子破解,本使有重賞,為了能好好過個年,讓兄弟們加把勁,早乾完早歇息!”
“是!”
申薑就帶著人出去忙了。
仇疑青也沒閒著,要麼盯著下麵人忙,要麼自己也出去,親自處理一下底下人做不了的事,或者查漏補缺,將整個線索邏輯補圓,又或者……身為指揮使,他身上還有更多更多的事需要處理。
四日後,臘月二十八,申薑卷著冷風跑了暖閣,看那一頭的汗,就知道他跑的有多快多急切了。
“查出來了,鄭,鄭白薇,根本不是馬香蘭的親生女兒!”他把手裡的資料遞給少爺,“她早年身體條件就不好,大夫診過脈的,她根本不能生育!”
葉白汀迅速看著卷宗:“指揮使呢?”
“正在回來的路上!”申薑抄起桌上的茶壺,一口乾了,“說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一下,馬上就可以清出廳堂,準備問供了!”
申百戶眼神十分興奮:“這是不是咱們最後一次問供了?隻要問過她們,就能知道凶手是誰了!”
葉白汀視線在紙上詳細記錄的信息掠過,唇角噙起微笑:“不出意外的話,沒錯,咱們今日便能結案!”
“那你歇著,我這就去傳召嫌疑人們過來!”
“嗯。”
葉白汀快速瀏覽完上所有信息,將新線索融在腦海裡,之前每一個節點勾上,理清楚每一件事的時間線,起因,經過,結果,改變……
有些動機是藏不住的,隻要凶手動了,就會暴露出來!
想清楚一切後,他眉目清明,在所有嫌疑人被請來之前,先去了趟詔獄,找到相子安,說了一會話。
一個時辰後,大堂審廳準備就緒,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正中間靠北是指揮使的位子,長長一張案幾,上放驚堂木水火簽,儘顯威嚴,下首靠左,放著一個小幾,葉白汀就坐在那後麵,桌上放了紙筆,方便他寫寫畫畫……
申薑一如既往沒有位置,就算右下手放了座位,他也不會去坐,結案啊,多興奮的時刻,為什麼要坐!
堂上東西兩麵,東邊靠牆是真正記錄文書所在之地,放著一個小桌子,上有紙筆,很小,不顯眼,西邊則以長屏風隔開了比較大的一片空間,屏風後放了幾個繡墩,當然現在,是沒有人的。
仇疑青坐在首座,看了看兩邊:“都準備好了?”
申薑:“好了!”
葉白汀也點了點頭。
仇疑青頜首:“如此,便傳喚嫌疑人——來人,請馬氏上堂。”
馬香蘭很快過來了,除了渾身素白的衣裳,簪在發側的白花,全身看不出有什麼悲傷,整個人很安靜,沒有心虛也沒有害怕。
仇疑青:“凶手是誰,本使已經知曉。”
馬香蘭表情仍未見變化,隻是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
“今日問話不過是固有流程,你不必緊張,”仇疑青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漠端肅,不近人情,“也沒必要再幫凶手遮掩,北鎮撫司規矩,膽敢做偽證者,與凶手同罪——你可聽明白了?”
馬香蘭垂眼:“是,妾身明白。”
仇疑青:“本使問你,你丈夫的兄長鄭弘方,是誰殺的?”
馬香蘭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因何而死?”
“不知道,”馬香蘭仍是搖頭,“都說是生意上的事,這外頭的事……妾身一個內宅婦人,不太懂。”
“他死前給你們留下了什麼?”
“錢吧。”
“除此之外呢?”
“沒了。”
“可曾留下什麼遺言?”
“沒有。”
仇疑青聲調微高:“本使說過,北鎮撫司內,說謊者,論以罪處。”
房間內瞬間安靜,馬香蘭似是有些嚇著了,沒說話。
申薑就嗤了一聲:“不對吧鄭夫人,你要是不確定你那大伯子死了,為什麼果斷說沒有遺言?正常人不是要仔細想一想,儘量往前找一找想一想,或者乾脆說不知道麼?你這麼果斷說沒有,好像知道你那大伯子什麼時候死的,死前見了誰,遺言給了誰似的……”
房間氣氛更加緊繃。
葉白汀便溫言道:“夫人莫要緊張,隻要夫人不是凶手,怕的什麼?我們隻是想知道,鄭弘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件事,你是知情的,也知道誰是凶手,對麼?”
馬香蘭仍然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那為何對他的死訊如此確定?”葉白汀眯了眼,“因他不是一個好人,他在持續的,不斷的找彆人麻煩,絕對不會放棄,可突然間沒有了……所以你確定?”
馬香蘭沒說話。
葉白汀:“鄭弘方留下的不僅僅是錢,還有一個女兒,對吧?”
馬香蘭這時的表情明顯不對了。
葉白汀語速變快,加速緊迫感:“鄭白薇,並不是你的女兒。”
“不,她是我的女兒!”馬香蘭突然抬頭,眼神非常凶。
申薑一看有門,嗬了一聲:“你丈夫在魯王府都放話了,說要不是兄長死了,他為什麼要白養你們兩個,還現在還敢撒謊,當真覺得我們查不到麼!”
馬香蘭咬了唇,明顯很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
葉白汀:“鄭弘春會死,也是因為這個秘密吧?”
馬香蘭:“……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申薑:“事到如今還敢狡辯,錦衣衛早已查出來,你根本就不能生育!你雖把鄭白薇當眼珠子疼,鄭白薇也把你當親娘孝順,但你們兩個都知道,你們並不是親生母女!”
“我……”
馬香蘭眼圈微紅,似是承受不住,手指有些顫抖。
有些人性格剛強,內裡有堅韌的,不服輸的一麵,敢於豁出一切去賭,也敢做很多人不敢做的事,但隻要戳中她內心最在乎的點,她也會像普通人一樣,脆弱不堪。
葉白汀:“不管這個案子有多複雜,內情追究到什麼時候,總與鄭白薇無關,孩子是無辜的,你真的想要她連最後一點溫暖都失去,剩下的人生裡,成為沒娘的孩子麼?”
“不……”馬香蘭閉了眼睛,“你們不能這樣……”
“夫人可以慢慢講說,”葉白汀聲音溫煦,“即將過年守歲,我們的時間多的很,左右聽了很多故事,也不少你這一個。你是如何嫁到鄭家的,他家為人都怎麼樣,怎麼得到的女兒,女兒的親娘是誰……還請夫人明言。”
“需要夫人注意的是,我們雖然要聽你說,卻並非不知道真相,這幾天裡,我們已經查到了很多,如若夫人所述與事實不同,可是要定罪的。”
馬香蘭被女兒的話題嚇了一跳之後,情緒已經恢複,或許是想著怎麼應對現在場麵,又或許是有了其它想法,真的開始說自己的故事了。
“我是一個典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