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當年凶案(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220 字 11個月前

“我也威脅了他,想讓我閉嘴,他就必須要保證我的地位,且不許拿這件事威脅容凝雨。”

馬香蘭垂著眼:“我不知這樁人命與本案有關,本打算將這件事帶進棺材的,那鄭弘春再畜生,也是小薇現在名義上的父親,他是殺人犯,殺的還是親兄弟,小薇臉上不好看,容凝雨……是小薇的生母,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任她被威脅,任她在苦海裡掙紮,小薇也不會怪我,都是容凝雨自找的,可我不想小薇難過,長大了想到這些事,心裡會有負擔,我這輩子……隻有小薇這一個女兒,她那麼乖,那麼好,笑起來那麼好看,我能做的不多,隻希望她往後餘生,順遂安平,臉上永遠有笑容。”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沉吟,若有所思。

馬香蘭既然說出了長簪,指明了位置,錦衣衛就一定能找到,因這種事撒不了謊,可……是不是有點巧了?

容凝雨是真的驚訝,馬香蘭從頭到尾情緒也很穩,沒半點心虛,那當年這樁人命案,事實到底如何?

葉白汀猜,鄭弘春當天,在那個時間段,一定出現過,馬香蘭說的細節很豐富,有些事也很容易確認,比如那筆金子,比如他當日大概的時間線,前後情緒的變化,對人對事的態度,鄭弘春不是個能藏得住心事的人,一查便知。

可以未必所有一切,馬香蘭都說了實話。

比如……鄭弘春到時,沒等到上手用力,鄭弘方就已經死了呢?

或者他沒機會問到金子的答案,以死者繼承人的身份,得到那筆金子,完全不可行嗎?或者他拔下長簪,想威脅容凝雨,因容凝雨是鄭弘方枕邊最親密的人,聰慧,擅謀,鄭弘方的秘密,她一定知道,就算不知道,也能想辦法知道,他不就能拿到了?甚至都不用拿出簪子威脅,他隻消旁敲側擊,不管是殺了人的愧疚,還是女兒在他名下,容凝雨大約都不會拒絕。

事實真相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有鄭弘春自己才知道,奈何他已經被燕柔蔓殺了,這些口供便無從問起。

葉白汀仔細回想,鄭弘方左胸的致命傷隻有一處,邊緣沒有猶豫,沒有反複戳刺的痕跡,凶器長簪符合傷口特征,肯定也隻是戳了一次的,但中間有無停頓……

如果屍體是新鮮屍體,他能看出來,停的那一下必有痕跡,可問題是屍體在沼澤裡泡了太久,就算屍身保存的相對完整,過於細微的痕跡卻難以辨認清晰,何況還是細長簪子留下的。

要是有現代儀器,隨便用個顯微鏡什麼的,也能看出來,問題是,沒有。

當年這樁人命案,要麼是容凝雨第一次下手,鄭弘春就死了,或者直接瀕死,鄭弘春趁著這一點點時間,問到了想要的信息,看著兄長咽氣,又貪心不足,拿走了簪子,試圖以後威脅,或者沒問到,但想到了其它可以用的方法,不想被馬香蘭知道了,相互製衡;要麼,是容凝雨慌亂之下,刺出的傷口很淺,並不致死,而之前下的毒,包括砸的後腦,當時都沒有讓鄭弘方死去,鄭弘春一邊進行著自己的計劃,一邊按住這留在體外半截的簪子,要了鄭弘方的命。

若是前者,馬春蘭的行為無疑是包庇,容凝雨可能也立刻接收到了信號,在某些地方撒了謊,偏偏馬香蘭是當時命案唯一親曆人,物證長簪也有,非要抓走容凝雨,不合規矩。

若是後者,殺人凶手已經被彆人殺害,再糾結證物,似乎也沒了意義。

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

“我雖不才,卻也聽過官場規矩,該誰辦的事誰辦,不該管的可以移交相關官署,”盛瓏帕子拂過唇角,目光微閃,“本次三樁命案,魯王世子是宗親,又有東廠廠公盯著,不可輕忽,錦衣衛管轄查案,再正常不過,可當年鄭弘方的案子……他一個小混混,無名無才,無官無職,錦衣衛何必替京兆尹擔這個責?”

她看了眼窗外:“如今除夕將至,萬家團圓,錦衣衛也是要休息的,本案事實已清,指揮使不若就此先行結案,鄭弘方一事,有不清楚的地方,之後再慢慢查,或者,移交給京兆尹,豈不大家都方便?”

申薑宛如打通任督二脈,拳砸掌心,那叫一個頭腦清明:“對啊,我們從頭到尾要找的都是魯王世子!他死了,我們要查的也是他的案子,跟鄭弘方有什麼關係!”

他還轉頭看向葉白汀:“少爺,鄭弘方這個案子,肯定不是燕柔蔓乾的吧?”

葉白汀搖了搖頭:“證據不足,邏輯鏈上說不通,且殺人方式不同。”

雖然都中了毒,但燕柔蔓的性格偏激,當年如果起意要殺鄭弘方,形式風格上也會有自己的色彩,而且她短短時間就連殺三人,已經是豁了出去,如果當年就起了這份偏激,那她殺的人不可能隻這三個,可按著這個案子查了這麼久,申薑不是沒跑過京兆尹或刑部,有這種特點的案子,隻有這一份。

申薑:“行了我明白了,這事我來辦,是接著查還是甩鍋移交,所有收尾的事,我負責!”

葉白汀:……

你當著屋子裡這麼多人,說‘甩鍋’,合適麼?

申薑立刻領悟,肅正表情:“我們錦衣衛辦案,要講流程,講證據,所有手續都得合法合理,什麼甩鍋,不存在這回事!隻是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也不能硬管,對吧?萬一京兆尹過來找我們哭,這大過年的,咱們總得給個麵子不是?”

他小心翼翼看向仇疑青,等待指揮使的指示。

仇疑青卻並不似他這般猶豫,麵色沉肅一如既往:“無規矩不成方圓,無五音難正六律。北鎮撫司上承天子旨意,自來按規矩辦事,是我之責,粉身碎骨,不退一步,非我之責,亦不敢雷池一步,壞了朝廷法紀。京畿小案,非我管轄,依律移交,然則此命案乃錦衣衛斷案尋蹤發現,北鎮撫司有問詢之權——”

“容凝雨,現無確鑿證據證明你就是殺害鄭弘方的凶手,北鎮撫司無權關押,然你之嫌疑甚大,此後需配合京兆尹偵查破案,但有所請,不可推諉,但有所問,不可謊騙,案子一日未結,你便一日不可離京,如若有潛逃行為,便是自陳罪責,我北鎮撫司有權拿你歸案,你可心服?”

容凝雨閉眸叩頭,額頭貼在地麵:“民女心服。”

燕柔蔓眼底蓄淚,推了凝雨起來,自己轉身,衝著馬香蘭磕了個頭。

馬香蘭立刻避開,語氣生硬:“用不著,我也不是在幫她,就是實話實說,不想北鎮撫司諸位大人難辦,”她看也沒看容凝雨一眼,“她要是想來跟我搶女兒,我還是會跟她拚命的!”

容凝雨眼角微紅:“小薇……永遠都是你女兒,你養她育她,教她明事理,知分寸,一腔感情全給了她,彆人家親娘也難做到,我但凡有點良心,都不會生這種念頭。”

馬香蘭垂著眼,沒說話。

她知道容凝雨很聰明,又不乏手腕,真正想做什麼事的時候,一定能成功,容凝雨前些年也的確沒有試圖找她,或尋小薇,她不信哪個當娘的不思念孩子,不想和孩子靠近,容凝雨隻是耐得住,忍的住,最多在某些場合看到,偷偷看一眼,她真的從未想過跟她搶孩子。

近兩三年突然走得近了些,也是女兒不知何故,迷上了話本子,還愛編故事,甚至偷偷落了筆名,悄悄在書局裡寫,她不覺得這是不務正業,女孩子怎麼了,她花錢培養女兒讀書認字,是讓她學道理,學處世,不是禁錮她的,感興趣就感興趣,想學就學想寫就寫,隻要不殺人放火走歪路,她都支持,可她在這方麵給不了女兒任何建議,偏容凝雨在這方麵見多識廣,也頗有幾分才學,會品評,小薇一認識她,可不就走近了?

況且人家是母女,本就有親緣……

馬香蘭不是沒吃過醋,泛過酸,但不管容凝雨還是女兒,都給足了她安全感,女兒從未想過離開過她,就像交了個新朋友,和朱玥那個小丫頭一樣,很聊得來,有共同話題,偶爾想聚一聚,隻是這個新朋友年紀大了些。

女兒有自己的空間,可以兼顧很多事,她自己也是,幾個人的相處模式慢慢發生變化,在融合,在變好,她非常確定一件事,女兒永遠不會離開她,她在女兒心裡永遠是最依戀,最看重,最重要的那個人。

這個,就夠了。

容凝雨也從沒把那些控製人的手段用在小薇身上,從不主動接近,也不會在外約見,一切以女兒意誌為先,距離感保持的非常好。

馬香蘭相信容凝雨對女兒有一腔母愛,她似乎在儘一切努力,不願女兒煩惱,不希望女兒必須承受痛苦,在兩個母親之間做選擇取舍……真正做人娘親的,都是這樣,舍不得孩子有一點委屈,一點苦惱。

說起來,好像每次任性的都是她這個養母,偶爾會酸一酸,難過難過,容凝雨和女兒其實都在將就她……

想著,馬香蘭鼻子就有些酸,眼眶微熱,這麼多年,她也終是,有了家人。

她也在被彆人愛著。

她哼了一聲,淡淡看了容凝雨一眼:“今年家裡晦氣,死了男人,我瞧著你運氣也不怎麼好,誰都彆嫌棄誰,除夕若無事,到家裡來來守歲吧。”

容凝雨怔住,似乎完全沒意料到這份邀請,眼眶頓時盈滿淚水,控製的太用力,以至於說不出話。

馬香蘭又看燕柔蔓:“進去了消停些,收著點脾氣,大過年的,官兵也是人,外頭的人也得休息,給你行不了方便,你做了這樣的事,也彆怪彆人陪不了你。”

燕柔蔓要的才不是姐姐陪她下獄,她要的隻是……

總之姐姐沒事,她很開心,不過看向容凝雨時,難免露出以往的小脾氣:“我燕柔蔓向來自會找樂子,才不需要人陪。”

“歲月漫長,你我同往,”容凝雨伸手,輕輕替她將鬢邊發絲攏到耳後,“要記得,我一直都在,嗯?”

燕柔蔓有些不自在的點了點頭:“嗯。”

她抱住容凝雨,再一次蹭了蹭她的肩膀:“姐姐……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嗯,乖了。”容凝雨閉了眼睛,輕輕揉了揉她的發。

這下總能結案了吧!申薑看著兩個女人再次擁抱,明顯就是道彆的意思,一身輕鬆,這下總能回家過年了吧?

不料燕柔蔓抱完了人,撒完了嬌,轉過頭來,眉眼清明銳利:“指揮使容稟,還有一件事,妾身需得報給您聽。”

仇疑青:“何事?”

燕柔蔓:“請指揮使摒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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