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了看左右,聲音壓得有點低,像是有些害羞。
仇疑青聲音也跟著越發低沉:“我……”
葉白汀:“那你怎麼從我房間出去的?”
仇疑青:“嗯?”
“我起來後,就聽到狗子在外頭撓門,門是從裡麵閂上的,”葉白汀指了指門,又指窗戶,“窗子也關得嚴嚴實實的,這可是密室,你怎麼做到的?”
碗裡的鹹豆漿似乎不香了,仇疑青放下碗:“你就想問這個?”
“不然呢?”葉白汀眨眨眼,看了看周圍,難道這男人還乾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仇疑青似乎有些無語,抬眼看了看房梁。
葉白汀也跟著往上看了看:“難不成……你是掀了屋頂出去的? ”
他震驚的看著仇疑青,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古代人的武功……厲害到這中程度麼!
仇疑青閉了閉眼:“少和申薑混在一起。”
葉白汀:“啊?”
仇疑青:“傻會傳染。”
葉白汀:……
說話就說話,人身攻擊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是在罵我嗎?你竟然敢罵我!
他整肅表情,聲音相當嚴肅:“你知道我現在是北鎮撫司第一仵作吧?”
商陸對他心服口服,獄卒對他禮讓有加,自上次雷火彈案子後,被從上到下,連小兵都對他另眼相待,指揮使怎麼了,要是不和民意走在一起,可是會反噬的!
他這幾乎明晃晃的是亮小拳頭了,仇疑青絕對不可能聽不出來,可他非但沒提防沒敲打沒憤怒,他還笑了!
笑屁笑。
葉白汀有些累了,要不是案子剛完,他實在懶得動腦子想,就想葛優癱,哪用得著問正主?
仇疑青:“是你自己關的門。”
“自己?”葉白汀非常驚訝,“我不是睡著了?”
“是睡著了,”仇疑青道,“睡著了都記著要問我事,我過來看你,剛幫你整理好一切,你就掙紮著要醒,我便說可以一起用個宵夜,我去準備,來回的時間正好給你醒醒神,你應了,結果我剛出門,你便下了床閂了門,說社畜拒絕加班,要和被窩纏綿到死……”
說到最後,仇疑青話音微揚:“出爾反爾這件事,我尚不追究,罵自己是畜生,什麼毛病?”
葉白汀:……
不是畜生,是社畜,社畜,不一樣的好嗎!
他仔細回憶了回憶,實在沒有半路醒來這個記憶,倒是做了個夢,夢到仇疑青過來拉他加班,好不容易案子破了,能睡個好覺,為什麼要加班,去他X的加班,他當然不從,就罵罵咧咧的把人趕走,鎖門,回到床上,安詳的拉上被子……
原來竟然是現實發生過的嗎?
那他可是學會新的睡覺姿勢了,都能跟著領導的習慣要求,手腳都好好窩進被窩了呢。
“這樣啊……”
“等我安排好宵夜回來,再推門當然推不開,繞到窗前,你在說夢話,”仇疑青看著少年,“叫我不要吵。”
葉白汀:……
“我竟然錯過了一頓美食,實不應該。”
仇疑青挑眉:“你說什麼?”
葉白汀立刻回神:“對不起,我睡迷糊了,不該把你忘了的!”
仇疑青重新喝了口鹹豆漿:“我發現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
葉白汀仔細觀察了對方的表情,好像並沒有在生氣……他惡從膽邊生,在危險區域瘋狂試探:“我還能再大一點,連你的位置都能掀翻,讓你求饒哦。”
仇疑青放下鹹豆漿,眸底一片深邃:“你可以試試。”
葉白汀感覺這眼神不大對,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好像自己沒吃虧,又像是吃了虧……案件辦完,他真的不想動腦子了,大過年的,就不能歇一歇?
對了,過年!
葉白汀立刻提起這個話題:“明日除夕,我們約好的……指揮使可有時間,一起守歲?”
仇疑青眼梢垂下:“既是約定,怎會沒有時間?”
“就在北鎮撫司麼?”
“你想去何處?”
葉白汀搖了搖頭:“沒沒,北鎮撫司就很好!那你先去忙,回頭過來找我?”
仇疑青:“你怎知我要出去?”
葉白汀就笑了,眉眼彎彎,臥蠶暖暖,如春風拂過,繁花盛開。
“你發間有微濕晨霜未乾,身上卻並無汗漬,也未沐浴,想來不是在校場練功,該是出去辦了什麼事,可你這身衣裳褶痕很新,有淡淡木樨香,腰封處無折痕,顯是剛上身,發間微濕,鞋麵卻很乾爽,應也是換了鞋……剛從外邊回來,換了衣服,卻不是更輕便的常服,顯是馬上要再出門——你還有其他的事要辦。”
動腦子的事就算了,他現在懶,不想想,粗淺觀察這中多年鍛煉下來的本事,怎會出錯?
“行啦,指揮使大人,大過年的,您也彆想考核屬下了,咱們都輕鬆輕鬆,嗯?我這就去詔獄了,明晚記得來找我。”
葉白汀反正都吃完了,便朝仇疑青揮揮手,離開房間,顧自去了北鎮撫司。
仇疑青也的確有要事待辦,還很急,盯著桌上對麵,空了的甜豆漿碗看了會兒,也起了身,抄起繡春刀,出了北鎮撫司。
接下來這一天一夜,葉白汀沒再看到仇疑青,他自己也很忙,和相子安秦艽一起,挨個順詔獄裡的囚犯,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能和賀一鳴沾上邊……
不過一天一夜也儘夠了,這都除夕了,總得讓人歇口氣不是?再難的事,過完年再說!
葉白汀發了大招,拿出了穿越者人人都會的利器——撲克牌!他要教獄友鬥地主,並不要臉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贏光他們!
想法是很好,現實卻總是很打臉。
今日除夕,北鎮撫司張燈結彩,紅燈籠掛了,對聯貼了,各中大大小小的剪紙也不少,司裡除了錦衣衛,還有女牢,麵積不大,看守人員也都是女守衛,大半是戰亡了的將士家屬,或者本身就曾在戰場上立過功勞的人,女人們相當熱情,帶著女牢犯人一起,又是剪又是編,弄出了好多小玩意,什麼絲絛啊如意結啊相思畫啊剪紙貼啊,小小一隻,掛在樹上萌萌的,很討喜,貼在臉上麼……也很可愛。
葉白汀提議用這中懲罰當賭注,真真是懷著壞心,想看秦艽金剛扮蘿莉,或相子安上演女裝大佬,誰知……竟然自己翻了車!
左臉被貼了一個小貓咪,右臉被貼了一個小老鼠,額頭是一隻圓圓胖胖的老虎,耳朵邊都掛了一隻小紅燈籠!
葉白汀願賭服輸,絕不抵賴,可他現在這個樣子,連自己都不敢照鏡子,詔獄裡這些狗東西,忒不是人了啊!逮著一隻羊薅羊毛啊!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弱勢群體,隻能給自己挽尊,這……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事麼,不就是鬥地主輸了,相子安和秦艽會驗屍嗎!
相子安虐了少爺,嘴還碎:“少爺還不走,去陪指揮使?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和人家有約,不怕人生氣了,讓你下不了床?”
“什麼叫下不了床?說的那麼難聽,少爺這麼大功勞,指揮使怎麼舍得下板子打?回頭我不乾了怎麼辦?他從哪找這麼厲害的手下?”
葉白汀看著手裡僅剩的一張鬼牌,這回一定能贏:“走什麼走,讓他等著!當領導的就了不起麼!”
然後就看到相子安出了一對三。
葉白汀:……
“要不起。”
相子安又甩出來一把順子,最後一個小四,完牌。
葉白汀:……
“再來!”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不就是臉上被貼個小動物麼,忍了!
相子安提醒:“少爺再輸,可不是貼東西那麼簡單了。”
“我會怕?”葉白汀擼袖子,“來!”
仇疑青加班加點乾完活,拎了梨花白回來,在暖閣找不到人,走到詔獄,看到的就是這景象。
少年皮膚白,臉也不大,尖下巴,貼上這些零碎小玩意倒也不醜,還挺喜慶的,像個裝扮過度的年畫娃娃,可說出的話……真心的?
往前一腳,差點踩到玄風,一人一狗麵麵相覷,有些人委屈在心底,有些狗委屈在臉上,可憐極了。
仇疑青嫌棄的按了下狗頭:要你有什麼用,渾身漆黑,眼珠子也黑,在這裡一蹲,彆人看都看不見。
狗子喉嚨呼嚕了兩聲:要你這個主人有什麼用,彆人家的主人寵狗跟寵兒子一樣,要什麼給什麼,你呢,都不能讓狗大爺的毛給少爺擼一下!
指揮使有什麼辦法呢?彆人意猶未儘,小臉興奮,他才不乾擾人興致的事。
可他沒了興致,彆人也彆想有興致。
雖然是在過年,該緊緊弦的就得緊緊弦,以為過年就沒惡人找事了麼?越是惡人,越是喜歡在這中時候生事!指揮使開始帶著輪值錦衣衛上小課。
很快,外麵就有了動靜,越來越大。
按說詔獄離的遠,不應該發現,但秦艽耳朵靈,相子安心思活,聽到外邊動靜,看到獄裡氣氛,就覺得不對了,直接撂挑子不乾了,趕少爺走——
“快快快,你快點滾蛋,彆耽誤我們玩兒。”
“什麼叫耽誤,”葉白汀皺鼻子,“我這不是陪你們玩兒了麼?”
相子安:“你再陪下去,我們就沒得玩兒了,趕緊走走走——”
真等指揮使親自過來抓人,事情就大了!
秦艽也嫌棄:“老子就是想輸一把,怎麼這麼難!”
葉白汀:……
少爺被轟出詔獄,長長歎了口氣,他是那麼不懂事的人嗎?自己定的約,當然會重視,才沒有忘,之所以敢放大話,就是因為知道人還沒回來啊,他今天不想動腦子,提前安排好了,叫今天輪值的牛大勇盯著,隻要指揮使回來,就立刻報他,這不是牛大勇還沒來嗎?
“少爺——”牛大勇正好跑了過來,大冬天的,額上都出汗了,“指揮使回來了!一回來就叫我放東西去了,我這才晚了一步——”
葉白汀點點頭:“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那我值班去了?”
“好。”
葉白汀去往正廳,找到仇疑青時,他換了一身騎裝,看起來要出門的樣子。
“指揮使……要出門?不是說好了一起守歲?”
仇疑青一臉淡淡:“哦,你去繼續和他們玩牌吧。”
“那你呢?”
“我去溫泉莊子。”
“溫泉……莊子?”葉白汀腦海裡突然迸一堆畫麵,又美又爽,是他想的那樣嗎?
仇疑青淡聲道:“辛苦一年,本使也得了個假期,莊子上有溫泉,有梅花,有梨花白,也有來自蜀地的廚娘,此時節正好合適。”
葉白汀心動的不行:“那,我能一起去麼?”
他配嗎,他可以提這樣的要求嗎?
仇疑青終於看向他:“你不是要玩牌?”
葉白汀瘋狂搖頭,不不不,鬥地主哪裡有溫泉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