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薑這麼個傻大個,臉膛也紅了:“就親……親的時候?”
說出來也是臊的慌,他早說過了,他媳婦祖上是殺豬的,人人都遺傳了一把子力氣,他媳婦也是,絕對不能惹的,把人惹生氣了不行,把人逗急了也不行,她真的會上手的!
自己的媳婦摁著自己親,力氣有點大,又不能打回去,傷著怎麼辦?隻能忍著了……
葉白汀:……
好你個申百戶,北鎮撫司上下同僚,多少個單身狗,你天天秀恩愛!
申薑有一個本事,那就是小動物般的求生欲,感覺少爺眼神不對,他還委屈了:“乾什麼乾什麼,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瞧我,我不是正經說案子麼?你要不信,你讓指揮使試試啊,要不就喝藥,要不就親親,絕對是這中痕跡!真的,兩根手指足夠,特彆方便!”
葉白汀:……
仇疑青:“大庭廣眾之下,不許胡言。”
申薑:……
指揮使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大庭廣眾之下不能胡鬨,要是沒彆人就可以試試了是麼!所以我還是說對了!你看你看我眼神都是對的,就像上回要給我賞銀時一模一樣!
那我都說對了,為什麼還要假意批評!
申百戶委屈的像個一百七十斤的狗子。
葉白汀已經繼續查看屍身:“死者右臂,靠後的地方,有長條狀青淤,可能是抵抗傷,他在生前遭到了諸如木棒這類武器的攻擊,或者,他出於什麼原因往後靠,撞到了長條狀的東西——比如書架。”
再看,再多的傷痕表現就沒有了,發現的這幾個呢,又都比較淺,哪個都不能算致死傷,唯有‘毒’這個字,說不清,很值得商榷。
可惜死者內臟已沒有取出查看的價值,胃容物更是無法辨彆,沒有更多的方向。
但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管修竹是自殺,用的毒,那就沒必要再動刀,反之動了刀,就沒必要再服毒,多此一舉,屍體痕跡這樣的呈現方式,必有原因……
葉白汀有中感覺,將所有這些原因搞清楚,就能知道,當時真相是怎樣的了。
他最後又看了看死者的手指,指甲還未脫落,也無明顯發紺痕跡,但……
“死者死亡時的衣服,在哪裡?”
他回頭看老仆,家屬收屍小斂,下葬,是換了壽衣的,但當時的衣服呢?可是在刑部封存?
老仆:“因案子已經了結,人死事消,三少爺的遺物皆已歸還,衣服也是,出殯時……燒給了三少爺。”
申薑:“這人死的明顯不對勁,哪怕是自戕而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你們給他燒紙衣服還合適,把他死時穿著的,浸著血,被刀刺破的衣服燒了,是幾個意思?生怕彆人變不成厲鬼呢?”
“這個……”老仆也很為難,“去年案子鬨那麼大,家裡都不敢把人葬進祖墳,隻能選這個地方草草葬了,血衣哪裡敢留?連遺物都是跟刑部反複確認過,才敢留下了一些,作為念想……”
誰知道錦衣衛會重拾此案,開棺驗屍不算,還要當時穿過的衣服啊。
仇疑青靠近:“發現了什麼?”
葉白汀:“他左手的姿勢是握姿,不算異常,因為當時他要握著匕首,可他的右手……指揮使且近前細看,是不是像拿過什麼,或者,想去拿什麼?”
仇疑青看了看,兩個點頭:“可先記下,稍後作為線索,細查。”
葉白汀繼續在死者身上尋找,搜撿一切痕跡,稍稍有些可疑的,便用鑷子夾出來,封存。此次開棺驗屍機會難得,非北鎮撫司停屍房的屍體,沒有複檢可能,隻這一次,他必須牢牢把握機會,任何細節都不能漏過。
工作按部就班進行,將要結尾的時候,突然有錦衣衛騎馬快速前來,向仇疑青報告了一個十分振奮的消息:“稟指揮使,頭,頭找到了!還有凶器!”
仇疑青麵色立刻凝肅:“在何處?”
“就在護城河的冰麵下!同樣被動物啃噬過,相貌難以辨認,凶器是一把斧子,就拴在頭發上,上麵隱有血跡!”
葉白汀精神立刻就緊繃了,但他沒有催促自己,而是細致檢查了整個過程,確認無誤,才和商陸一起把東西收拾好,脫下罩衣口罩,看向仇疑青:“去看看?”
仇疑青:“可。”
當然也落不下申薑,三人騎馬,立刻往城裡奔,商陸則要護送證據和仵作箱子回去,順便在原地圓場收拾,看著管家老仆重新將管修竹屍身安葬。
……
頭顱發現處是一處河道拐彎,遠遠就看到了厚厚的冰層,在太陽底下折射著瑩白的光。
“汪!”
看到葉白汀過來,玄風可精神了,跑過來就求蹭蹭摸摸,東西是它發現的,帥不帥帥不帥!
“乖了,”葉白汀揉著狗子的頭,“謝謝你啦。”
遠處是還看不清,走到這裡,他已經看看到腰間綁著繩子,吊到冰麵上的錦衣衛,縱使他們都會武功,平衡力也不差,但冰麵光滑,和普通的道路走起來是兩個樣子,根本站不穩,隻能靠彆的手段幫忙,因一直走在冰上,想要搜尋更多的線索,鞋子已經濕透,褲角也是,這樣的天氣,怎會不難受?
狗子也很難,葉白汀不知它是怎麼跳下去,在冰麵上找到了東西的,它現在雖然在地上站的好好,可身上的毛毛都濕了,看著就很冷……
葉白汀把自己的毛領摘下來,給它擦了擦,希望它能暖和一點:“你要不要先回去?”
“汪!”狗子看到了少爺和主人,彆說彆人沒叫,就算彆人叫,它也是不肯走的。
葉白汀隻好又揉了揉它的頭:“那你等一會兒,很快。”
仇疑青已經跳到冰麵,四下觀察。
這裡是河道轉彎處,從水流方向,和位置方位上來看,離管修竹那個私宅不太遠,如果凶手碎屍之後,將人頭拋入河中,此處是必經之路,但照葉白汀的驗屍結果,碎屍案死者的死亡時間不會太久,卻也不可能在幾日之內,這個距離……是不是近了些?
他蹲下來看了看拐角的位置,又沿著冰往前往後走了一陣。
申薑本也想乾活,但少爺這樣子,半個身體都快探出去了,掉下去怎麼?沒看狗子都咬住了少爺褲角麼,他這個做百戶的,當然要在指揮使不在的時候,保護自家仵作。
就是在看彆人都在動的時候,他動不了,有些心癢癢:“指揮使在乾什麼?”
葉白汀:“按照方位水流,死者的死亡時間,如果凶手拋頭顱入河,衝的應該比這個遠,他在找原因。”
護城河是活水,冬日天寒,當然會結冰,但不是所有河麵都有冰,水要流動,也會衝開,這個距離……就有些不合理,難道是哪裡被卡住了?
葉白汀下不去,路線分析方麵沒辦法幫忙,便開始看找到的頭骨。
之所以叫頭骨,是因為臉上的皮肉幾乎已經被啃完了,無法辨認相貌,頭發留存的也不多,大概是因為挨著頭皮的地方沒有肉,動物都不願意啃食,不多的頭發上綁著一個斧頭,可能就是凶手當初拋屍入河,篤定不會發現的原因——這樣的重量,絕無可能浮得起來。
隨著河水不斷衝刷,打的結已經很鬆,看起來隨時會散開,若非他們發現的及時,再過兩天,許找到的就隻有頭,或者隻有凶器。
這是人類的頭骨,也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申薑抹了把臉:“……這也太慘了。”
一邊站著的小兵已經把情況講說清楚了:“……此處是河道拐彎處,卷過來了很多垃圾,目前還未全部排查清楚,除了頭骨,翻出了一些骨頭,屬下們並不確定是人骨還是其他動物的,沒敢動……”
葉白汀:“都收拾起來帶回去,我來看。”
“是!”
葉白汀手扶在岸邊大石上,看著錦衣衛們搜查打撈更多的線索證據,看著仇疑青在冰麵上縱躍,試圖找到更多的水流規律,看著狗子濕著毛,乖乖坐在地上,不動也不叫,眼神越來越深,嘴唇越抿越緊。
想要破案,想要抓到凶手……
陽光落在他肩膀,陰影鋪在他腳下,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肅殺,和仇疑青的偉岸威嚴不同,這一刻的少爺很鋒利,像要即將屠龍的劍。
申薑再一次理解了指揮使的心情,這樣的少爺,真的很好看,很想讓人跟在他身邊看一看,見證他的鋒利和榮耀!
過了一會,仇疑青招手叫了一個錦衣衛進前,遠遠指了幾個方向,吩咐了些什麼,就躍縱上岸:“接下來的搜索任務他們會進行,先回去?”
葉白汀知道自己在這裡也沒什麼用,現場已經看過了,不如回仵作房,看看這顆頭,還有一起撈起來的其它骨頭,看看有沒有新收獲。
一路騎馬奔馳,他什麼話都沒說,回到北鎮撫司,就一頭紮進了仵作房,先把找到的這顆頭放到停屍台上,從骨頭比例上來看,應該是出自一個人,骨上殘留皮肉組織也和其它的骨頭時間相似,不會有錯。
有了頭骨和牙齒,他可以再一次推測確定死者年齡:“顱骨肌線變粗不明顯,矢狀縫和基底縫開始愈合,蝶頂縫等尚無愈合跡象……加之前情判斷,死者的年齡,在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很年輕。”
“但是他的牙齒……”葉白汀皺了眉。
申薑:“牙齒怎麼了?”
“你看這裡,”葉白汀拿打開顱骨的嘴,讓他更方便看到裡邊的牙齒,“牙冠表麵,這層白色堅硬組織,叫做牙釉質,也叫琺琅質,它的硬度僅次於金剛石,但長期經酸性成分高的東西侵染時,也會被腐蝕,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申薑看了看,靠近嘴唇的這一邊還好,跟正常人相差不多,靠近舌頭的那一邊就有些糟糕了,連他都能看得出來不對勁:“這是……”
葉白汀:“一般這中痕跡的形成,是因為嘔吐,可能的方向有幾個,一,孕婦,害喜嚴重,吐久了,會階段性產生類似輕微痕跡,但死者是男性,不可能;二,有胃病,身體經病痛折磨,無法控製的嘔吐,時間長了,也會有此痕跡;三是其它原因的嘔吐,比如某些減肥人士,想嘗食物的味道又不想胖,會自己進行催吐,次數多了,也會如此,或者應激性嘔吐,死者遇到過一些事,當時因情緒過激,發生了嘔吐行為,之後再遇到,仍然會重複這個動作……”
申薑懂了:“也就是說,有人會看到他吐?”
一個年輕小夥子,時不時就要嘔吐,這事新鮮,見過的人大概都不會忘。
葉白汀補充:“照這個痕跡推測,死者的嘔吐行為,大約得有兩年或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