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汀燦然一笑:“難道不是該他們害怕咱們?北鎮撫司有你,有我,怎會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仇疑青指尖一動,聲音揉進了春風一般,很有些暖意:“那你可要好好表現。”
“謹遵指揮使令!”葉白汀瞬間就想到了實施方向,“有些時候,彆人精神高度緊繃,反而更容易試探出結果,比如孟南星的死,隻要我們不漏消息,戶部就不知道,問話時多多留意,誰知道他出了事,誰就最可疑,假裝不知道的,也會有不同的暴露反應……”
仇疑青:“放心,我已吩咐下去,信息不會泄露。”
早在申薑找到他,轉述葉白汀讓帶的話後,他就知道了葉白汀打算做什麼。
“那還有剛才的事……”
葉白汀把賀一鳴到這裡,打著什麼心思,他是怎麼應對的,一一講說清楚,請仇疑青部署盯人,許有收獲……說了半天,隻他在說,仇疑青的話一直都很少,隻是偶爾點個頭,應一聲,到最後乾脆就沒了話,隻等他一個人說。
他說著說著,停了下來,發現對方一直在看他,趕緊低下頭,檢查了下自己的著裝,坐姿:“看什麼?”哪裡有問題嗎?
“茶不錯。”
仇疑青卻起了身,抄起桌上的繡春刀,轉身離開:“還有事,晚點再找你喝。”
風一樣的來,風一樣的去,除了空了的茶盞,什麼都沒留下。
葉白汀都沒來得及留人,怔怔看著空了的茶盞,有些不懂仇疑青回來的意思,聖旨叫人送回來就可以,賀一鳴的到來,仇疑青並不知道,且他自己就可以解決,沒必要非得回來一趟,這男人千辛萬苦的在外麵操勞,休息的空閒都沒有,還要回來同他喝這一盞茶……
為什麼?難不成隻是想見他一麵?
見一麵啊。
葉白汀單手捂了臉,沒有人看到,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不過預想中的麻煩很快就來了。
第二日下午,葉白汀在仵作房做更細致的線索整理時,牛大勇突然來了,說申薑那裡遇到了些麻煩,就在附近,請他過去一趟。
葉白汀晃了晃手腕上的小鈴鐺:“我能出去?”
是申薑腦子不清楚,還是牛大勇跟著學傻了?
牛大勇看了看四周,悄悄湊過來,低聲道:“少爺儘管去,我來掩護,反正……彆人也不知道。”
他還偷偷擼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鈴鐺,示意少爺——你看,我都準備好了。
葉白汀一怔:“你這個……和我的不一樣吧?”
個頭太大了,聲音也甕甕的,一點都不脆。
“這您放心,保管有用,”牛大勇又道,“我們頭兒說了,一定不讓您涉險,專門要了隻小隊,一路護送您的安全。”
“行吧。”
葉白汀悶頭工作了很長時間,眼睛都有點花了,隻要不出問題,出去遛一遛也好,他脫下了罩衣手套,出來披了件大氅,儘量把臉都擋上點,跟著牛大勇往外走。
走到一半,狗子要跟,他都沒讓,按規矩他是不能出門的,被逮著了可怎麼辦?就他這身量,一個人目標就夠明顯的了,再加上那麼大的狗將軍,彆人就是裝瞎放水,他們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啊!
最後是一通全身按摩服務,換來了狗子的乖巧,誰知葉白汀自己不爭氣,養了幾個月,身體不像在牢裡時那麼虛弱,不需要扶著牆走了,可也是普通人,不會武功,平衡力沒有那麼好的一般人,踩到滑溜溜的冰,是會下意識前撲滑倒的啊!
他一路避著人走的,這一撲,也沒撲到守衛身上,但扶了牆……正好和一個守護撞了個對臉。
他動作還特彆大,手上小鈴鐺響的還特彆厲害。
葉白汀:……
申百戶,你自己在外頭努力吧,少爺怕是幫不了你了。
誰知這守衛突然打了個噴嚏,衝著牆那邊,好像沒看到他一樣。
牛大勇趕緊朝他使眼色,快點啊少爺,還等什麼呢,就現在,往外衝啊!
葉白汀:……
你們放的這都不是水了,是汪洋大海啊!
錦衣衛規矩森嚴,沒有上頭吩咐,絕不會做這樣的事,難道是仇疑青……他搖了搖頭,沒時間多想,趕緊往前走,帶著那一隊守衛,去找了申薑。
地方還真的不太遠,就在北鎮撫司大門往右拐,走路不到兩刻鐘的位置,有一家醫館,醫館大夫曾經給孟南星看過病,算是申薑之前找到的重要證人,但現在呢,證人反口了,不但問不到新的信息,且之前說的所有,也都不認了。
看到少爺,申薑一臉委屈:“少爺你看!我前兩天才問過他的話,他說認識孟南星,這兩年孟南星身體不舒服都是找他看的,還說年前也見過一趟,孟南星當時還掉了東西,但當時他和孟南星都沒發現,看到時,孟南星已經走了,回老家丁憂,他就想著等過完年,想個辦法把東西帶給孟南星,可我今天又來,他就不認了!說不認識孟南星,沒給他看過病,也沒他落下的東西!”
申薑越說越氣,瞪著老大夫:“錦衣衛都敢騙,不怕拉到外頭上刑麼!”
老大夫還真不怕,眼皮耷拉著,臉上溝壑叢生:“錦衣衛若要草菅人命,悉聽尊便。”
他還十分配合的,伸出了雙手。
申薑氣的差點跳腳:“老子是那樣的人麼!我們北鎮撫司有規矩的,哪能隨便打打殺殺!”
他在這問不出話,有規矩管著,又拿不了人,可不就委屈了,想著距離挺近,就把少爺給請過來了,看能不能幫點忙。
“上次問話的時候,為什麼沒把東西帶走?”葉白汀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老大夫,還有四下環境。
“那不是忙麼,”申薑撓了撓後腦勺,“外頭排著隊要問話的還有好幾個,手下都派出去了,就我一個人,這老頭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不知道東西收到哪裡去了,說得找一找,我就讓他先找著,回頭再來取,誰知回來了他就不認了!”
葉白汀點點頭,觀察過房間,又走到門外:“這是他家?”
申薑:“是。”
今日陽光挺好,風也沒那麼大,大夫的院子裡放最多的,能是什麼,當然是用木支架,竹篾淺筐曬著的藥材。
葉白汀隻沉吟了片刻,便道:“去搜他的藥材,第二排,第三個。”
老大夫臉色驟變。
申薑一看就知道不對,立刻跑過去搜,大手在藥材裡扒拉了扒拉,很快找到了東西:“還真有!”
少爺真是神了!
“你怎麼知道在這裡!”
葉白汀下巴微抬:“這個院子的位置臨街,有聲音第一時間就能聽到,知你要來,他不想說實話,不想給東西,當然要藏,可他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時間上來不及,又不能藏在容易被發現的位置……最順手,離得最近,最隱蔽,也是他第一時間最能想得到的,就是這些藥材。”
“還有他的身上,有很明顯的藥材味道,手指上沾有藥葉殘片,便是不知道藥材叫什麼名字,一對比顏色特征,不也就知道了?”
葉白汀看著申薑,一臉‘就這,還用想,還用的得著請外援’的睥眼花。
申薑……申薑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吹彩虹屁:“少爺真厲害!”
葉白汀:“你但凡再細心一些,都用不著我。”
說完申薑,他又轉向老大夫:“東西這次不用找,還有時間藏起來,您顯是早就找到,且準備好了,等著申百戶來取,為何突然不配合了?可是有人為難你了?利誘——還是威脅?”
老大夫這下視線沒躲,看向葉白汀,似乎在震驚這個少年的聰慧。
葉白汀又道:“不管威脅還是利誘,彆人來的時間肯定很短,因為你不會在做決定上猶豫太久,可你還沒來得及把東西處理掉,申百戶就來了,你隻能把東西暫時藏起來,是麼?彆人找你,是剛剛發生的事?還是——一個時辰以內?半個時辰?”
他觀察著老者的表情:“那就好辦了,我們隻需要根據時間線搜檢排查,很快能找到這個人是誰,老先生,您可要想好,您隻是同我們說些實話,助我們辦事,我們也不會對外言說你的存在,如無必要,甚至不會再來第二次,更不需要您上堂,但您若不配合,我們找不到想要的線索,隻能順著時間線,尋找剛剛來過不久,找過你的人,那些人如若知道自己暴露了……您覺得您的日子,會太平麼?”
老大夫閉了閉眼睛,長長歎了口氣。
“我之所言,沒有任何威脅的意思,隻是線索信息不足,我們的工作決定,必定得這麼排查,”葉白汀沉聲道,“醫者仁心,濟世救人,我們北鎮撫司每一個人都很尊重,也會儘量保護,申百戶可承諾,此間所有發生的事,不會有多的人知道,您可能行個方便,為逝者鳴冤,撫生者心魂?”
見老大夫表情掙紮,似有所動,葉白汀又道:“而且找你的人,應該隻是提醒你好好說話,不該說的彆說,不該做的彆做,大約不知道,你這裡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