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竟敢杖刑朝廷命官(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8703 字 11個月前

他有些不懂這的意,但這多人在堂上,領導的麵子當然要給,便不再說,退回了小幾位置。

仇疑青視線環視四周:“本案事實已清,諸位大人可有異議?”

都說這份上了,各種細節,前因後果,葉白汀都掰碎了,揉爛了,給他們講清楚了,現在還有異議……異議在哪?他們倒是編,你也得給點漏洞啊!

堂下無。

仇疑青理所當然的拍了桌子:“上刑杖!”

外麵守著的錦衣衛什聽不,指揮使的命令也不可能聽不,當即喝聲,很快拿著板子進來了。

一掌寬,半長粗的刑杖,周身漆黑,一角封紅,不知打過了多少人,上麵的紅漆為何還那鮮亮,可是人血染就……

萬承運當即就抖了手,嘴裡說都不利索了,像含了核桃似的:“仇疑青!你竟敢當庭杖打朝廷命官不成!”

仇疑青根本沒理他,過來的錦衣衛已把他架了起來,也不知怎操作的,幾人手法嫻熟,用刑杖,就將人雙手反剪在背後,製的牢牢,坐不能坐,跪跪不直,趴趴不下,起起不來,刑杖高高舉起,往下,就是拍打人肉的聲音,有點脆,有點悶,非常響,除了懲處犯人,殺雞儆猴的作用也是拉滿了。

申薑親自在一邊監工,手指指點著位置,像在說打這裡更疼,重一點,再重點,見萬承運一邊哀嚎,還能抽出空看他,他直接就呲出一白牙,滿臉都是:打的就是你,怎樣!

官袍很快見了血,隨著刑杖打下,細碎血花濺出。

直此刻,葉白汀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仇疑青叫他退後……是不血濺他身上嗎?

仇疑青端坐上位:“本使上承聖意,全權處理本案,有便宜行事責,若萬大人——在座諸位有何異議,儘可上折彈劾!”

戶部的人嚇得不輕,連尚書大人都敢打,其他人……還能跑得了?

蔣宜青腳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滑下來,跪下了,林彬早在前被問的時候就已跪在一邊,身體縮成一團,恨不得地板融為一體,誰都彆瞧見他。

萬承運忍不住慘叫出聲,還是咬緊了牙,就是不說。

申薑瞧出上司意,慢條斯理往房間裡轉了一圈,視線在戶部人員身上停留時,時間尤其久:“指揮使百忙中,難抽出時間過堂審案,今日既問了,個中細節就得問個明白,不留疑竇,不說清楚,爾等都彆走,等會兒一個個過刑!”

“……知道。”

李光濟終站了出來。

申薑看看他,看看嗓子累了,正在端茶歇息的少爺,再看看麵沉如水的指揮使,正了正神色,聲如洪鐘:“講!”

李光濟掀袍跪在地上:“有……所有戶部的書記錄,賬目來往,包括趙興德私底下辦的事,他雖是替尚書大人辦事,底下真正跑活兒的大都是,那些上峰畫了叉,言明焚毀的‘廢紙’,並沒有燒掉,而是裝在箱子裡,保存了起來,錦衣衛知道的東西,大約都在那裡,全都能對上,包括分批出庫的銀子……”

他說一句,萬承運的臉色就白一分,最後幾乎沒有顏色了,絕對不是被打的。

“你竟敢背叛本官……你可知背叛長官的下場是什?自此以後,彆戶部,彆的地方你也彆去了!”

“可以不去!如果官場處處都是這樣的地方,寧可不去!”

李光濟這次真的憤怒了,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閉了閉眼:“這是孟南星的手記……了解他,知道他藏東西的習慣,得知他的死訊後,悄悄去了一趟他家,找了一個眼熟的小匣子,撬開黃銅小鎖,找了這些手記,手記很厚,記錄著他來戶部後,每天發生的事,不方便帶,便帶了這一本。”

“他初至戶部時是怎樣的欣喜,帶著怎樣的渴望期盼,遇了哪些事,受了哪些似有似無的招攬,怎被壓製,被接二連三的打擊,不得不屈從……管修竹是怎死的,他當時的計劃是為什,方向是如何確定的,沒救出人,他是怎樣的懊悔難過,寡母離世後,他又決定了什……方才這位葉小先生說的所有,都對。”

李光濟捂了臉:“是個膽小的人,被人指著鼻子罵這輩子出息不了,也認,喜歡的人不敢告白,不接的工作不敢拒絕,彆人瞧不上……多正常不是?管修竹多啊,開朗正直,頂天立地,樂助人,所有的對抗,沒眼色,針對欺負他的人,壓製他的上官,對彆人,他從來不會瞧不起。他不會瞧不上的膽小怕事,知道害怕麻煩,故意躲著他,他也不在意,人前從不會有太多交流,人後,若遇了難事,他還是會搭把手。他知道所謂的‘潛規則’,知道自己在被招攬,知道孟南星是這個規則下的犧牲品,日日被強迫,生活千瘡百孔,可他也沒有看不起孟南星,還會貼心地注意他的冷暖,身體是否不適,借衣服給他……”

“管修竹不是在討誰,憐惜誰,換了誰都是這樣,他要看,都會幫一幫,他對所有人都一樣溫柔,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教養,他心中有底線,有信仰,有堅持,哪怕被所有人孤立了,也從沒有害怕,他是官署最亮的一抹光,讓人看著既豔羨,又嫉妒……你看,在這世間,真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不管你看沒看見,他都有自己的皎潔乾淨,被人喜歡,是輕而易舉的事。”

“孟南星是一個很可愛,偶爾有點笨拙,讓人保護的人,他看起來冷冷清清,說疏離淡漠,不跟任何人扯上係,可他其實心最細膩,什都懂,什都會,偶爾見彆人實在忙不過來,有些事實在做不,會悄悄的做點什,幫點忙,卻不會表功,也不讓人知道,他不太擅長接受彆人的善意,願意悄悄的給彆人善意,在彆人要反饋時候,他會冷冷說你多了,轉身就走。他應該知道喜歡他,所以一直在避嫌,他不給帶來麻煩,知道的……”

眼淚從指縫裡流出來,李光濟聲音微啞:“他的苦,全都知道,同他出身相似,境遇相似,是不如他生的俊雅,他心裡在什,都知道,為什……一定要當官才是出息?為什寫字不行,畫畫不行?所有人都知道孟南星字寫的漂亮,一手風骨引人讚歎,卻不知,他的畫才更,堪稱一絕,可他娘不許他練畫,因為這是落魄先生才會選的路,沒出息,做官才是他該做的正事,他要一畫畫,他娘就會打他,會哭著說白養他了,她是作了什孽,彆人也會歎可惜,的孩子,書讀的那,為什要畫畫呢?他將畫筆顏料收了起來,再也不沾,沒有人知道他有多痛,他喜不喜歡不重要,他能做官,必須要做官,必須得往前走,必須要給母親帶來榮耀……哪怕被欺負,打落牙齒血吞,也要咽進肚子裡,不叫彆人發現,不叫彆人知道……”

“們寒窗苦讀十數年,要的不多,不一定仕途多多光鮮,對得起自己讀過的書,珍惜身邊的人,苦一點累一點,都沒係,要有奔,有希望,哪怕舍棄了一些東西,們也是可以的,可官署……不應該是這樣子。學得武藝,貨與帝王家,們也要為為民,哪怕能做的不多,也儘量力所能及,而不是為了誰的私欲,苦苦煎熬……們努力工作,不是成為上峰的奴隸,們要發光發熱的地方,不是這個樣子的!”

李光濟捂著臉的手移開,瞪著萬承運,通紅眼底燃起熊熊烈火:“你活該!你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縱煉獄刑,用在你身上也不為過!今日既然敢說,就沒著逃過罪責——”

他扯下官袍,解下官帽,朝仇疑青重重叩首:“下官李光濟,曾親身參與戶部庫銀貪汙,求責杖刑,依法重判!雖手上的銀子是他們逼拿的,可拿了就是拿了,今日堂前,無二!此等小人行徑,以後再也不會做!曾認識那那的人,不敢辜負,此後餘生,願以血薦軒轅,不問前程,不問歸路!”

雪花四濺的刑板下,重重叩聲裡,葉白汀看了調出來的紙頁,那是孟南星曾的手書,字體寫意風流,又柔情萬千。

天咫尺,人南北。不信鴛鴦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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