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指揮使特彆行(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495 字 11個月前

穆安:“百戶大人責的是,今日的確不該出門,我本也無此打算,可前天夜裡我才知道,今日是家父生前所訂之物的取期,這是家父留在世間的最後一件遺物,十分貴重,他好像也非常喜歡,身為人子,自不能讓此物流失,交給下麵誰都有些不放心,儘管有些不孝,還是親自出了門,想要替家父取回去。”

“什麼東西?給誰做的?約定取期是何時?”

“是一尊羊脂白玉的魚戲蓮葉台,做給誰的……我就不知道了,家父沒說,不過聽下人提起,家父提起這件東西時滿臉笑意……我都不記得上一次家父笑是什麼時候了,想來應該是心愛之物。”

“你一個人出來的?”

“是……也不是,”穆安搖了搖頭,“家裡才掛了白,身為孝子,我自己也知道,這時候出門不太合適,就約了朋友一起,如果遇到什麼麻煩,他們還可以幫我支應一二。”

申薑看向呂興明:“朋友,他麼?”

穆安點點頭:“還有這位,”他伸手引了引站在他和呂興明之間的年輕男子,“唐飛瀚。”

“唐飛瀚?”申薑感覺有點熟悉,卻又沒那麼熟悉,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呢?

穆安已經微笑道:“百戶但人可能不認識他,他是唐景複唐男爵之子。”

原來是這家……

申薑表情就有些玩味了,這家的事,幾乎全京城都知道,唐景複此人,就是當代陳世美,科考赴京,拋棄了老家妻小,娶了這一屆考官的女兒,一路官途順風順水,經營十數年,身邊人脈枝繁葉茂,前途無量,還踩了狗屎運,立了個大功,得了個男爵封號,正繁花似錦,這個當年的考官,現在的嶽父,卷進一樁大事,人死了,家也敗了,唐景複頭上再無大山壓著,神清氣爽,立刻把妻子關進了後院,一口氣納了八個小妾,又想起了自己拋棄在老家的發妻和兒子,現在沒什麼顧忌的了,趕緊派人回去接,尷尬的事就來了。

他這個發妻呢,姓吳,並沒有為他守著,等不來他的音信,轉身就嫁了彆人,因相貌不錯,嫁的人在當地還是個富戶,很有些錢勢,吳氏也有些心計,帶著兒子唐飛瀚一起進的門,不管宅鬥還是過日子,她混得風生水起,儘管後來再無所出,後宅位置仍然站得穩穩,男人也把的牢牢。

可這男人雖是富戶,在當地算有些錢勢,比起京城做官的唐景複可就差得遠了,再說所有前事都是她瞎編的,當不得真,她和唐景複可是正經拜了洞房,拿了婚書的,又沒合離,她回去唐景複身邊,不是合情合理?

她又沒跟外頭這男人生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也是唐景複的種……

她頭一轉,立刻和這男人斷了,收拾東西,帶著兒子去了京城,找那十來年沒見的丈夫。

到了京城,吳氏發現這裡的規矩不一樣,不能和鄉下比,唐景複早前另娶了一房妻子,雖然現在嶽家沒落了,這房妻子被關到了後院,可人家自小在京城長大,嫁為人婦,又操持主饋十來年,京城這邊的人都認她,就算為了自己的名聲,唐景複也不可能把人給休了,儘管吳氏才是發妻,但要進這個家,她也隻能做妾。

做妾……也可以,吳氏相當能屈能伸,不就是後宅那一套,名分不名分的沒什麼要緊,外邊人現在不認,久了,也得認,這些年的積累,她當家操持,整理後宅管住小妾,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彆說唐景複一口氣納了八個小妾,他就是納八十個,她有辦法!

她這臉,這身材,這十數年如一日的保養,再加上那麼大個兒子,從小細心培養,腹有詩書,才華卓越,外頭是個人都服氣,唐景複敢不敬她?

唐飛瀚的身份,在唐家稍稍有些尷尬,按理,他是唐景複發妻之子,妥妥的嫡長子,但京城貴圈裡認可的嫡長子可不是他,而是小幾歲的那個,但這孩子委實爭氣,正如吳氏所言那般,腹有詩書,才華卓越,舉宴時小試牛刀,贏得滿堂彩,當場有文學大家想要收他為徒……

唐家如今的事糊塗著,唐景複在前些日子又不知怎的,中了風,現在臥床不起,唐飛瀚的前程卻不糊塗,他已連中三元,今年不是科舉年,待到明年,恐怕會一飛衝天,殿前三甲絕非誇張,唐家現在的這點東西,人許都看不上。

申薑晃了晃頭,拋開腦子裡那堆亂七八糟的,問唐飛瀚:“穆安叫的你?你們關係很好?”

唐飛瀚拱了手,儘管在鄉野長大,卻沒一點小家子氣,動作優雅極了:“是,我在京城認識的人不少,好友卻沒幾個,倒是外麵時認識的兩個兄弟,一直感情都不錯,穆安有難處,我當然要幫。”

接下來問什麼?申薑不知道從哪開始,乾脆轉向了少爺,攤了手。

葉白汀便問唐飛瀚:“你可知本案死者,都是怎麼死的?”

唐飛瀚頓了下:“知道,都是出了意外,那個從天而降的小圓球會爆炸。”

葉白汀:“你可知道小球裡,摻了琉璃碎?”

“以前不知道,”唐飛瀚想了想,“可剛剛在街上,反而正好看到了。”

葉白汀點了點頭:“你今日出門,隻是為了赴約,找穆安?”

唐飛瀚:“是。”

“好,”葉白汀不再問他,轉向呂興明,“你也是?”

呂興明的行禮動作就顯得懶洋洋,沒筋沒骨了:“是。”

“你們約好在哪裡碰頭?鋪子外,還是穆郡王府,出來時就在一起了?”

“鋪子外頭。”

“什麼時辰?”

“辰時二刻。”

“也就是說,街上發生意外的時候,你們還沒走到一起。”

“是。”呂興明又加了一句,“不過離約好的時間很近了,我們都很擔心對方,馬上往鋪子門口跑,很快就到了一起。”

申薑這時感覺到有點不對:“你嬸嬸不是也發生了意外,按理你也該守孝?”

呂興明掉了臉:“本來也是守的,可穆安有難處,叫了我,我總不能不幫忙不是?”

“孩子說的是,”站在呂興明的中年男人,他的叔叔說話了,“孩子還小,吃不得這麼多苦,累病了可怎生是好?內子案子未清,家中也沒正式開始理喪,他鬆快兩天也是可以的,且穆家是知根知底的人,隻是出去一趟就回來,不影響的。”

申薑認識他:“呂益升?你侄子跟朋友有約出了門,為什麼你也在?”

呂益升:“孩子走得急,沒拴孝帶子,他不在靈前沒關係,我和內子都不會介意,可這孝帶子,哪怕掩在衣服裡,也得掛上,回頭內子那邊還等著他砸盆了,規矩不能破,我隻能追過去。”

“什麼時候,在哪裡,找到的人?”

“街上亂起來的時候,我就差不多到鋪子門口了,前後腳的功夫,看到了他們。”

申薑回過頭,看著站在一邊,唯一他不認識的人:“你又是誰,為什麼和他們在一起?”

男人拱了下手:“下官孫誌行,在鴻臚寺當差,今日出外公務,不想遭遇到了這樁意外。”

孫誌行一開口,葉白汀就注意仇疑青神情不對,好像頓了下,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眼神問:怎麼了?

仇疑青拉著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琉璃坊。

葉白汀瞬間眯了眼,這個孫誌行,就是那天他們造訪琉璃坊,在老板娘房間裡……可能與老板娘有染的人?

申薑那邊繼續在問:“你為什麼跟他們在一起?”

“你以為我想?”孫誌行冷笑一聲,“這位呂大人,近來正在走關係,想進鴻臚寺,發妻新喪,也不知道收斂些,真以為我們鴻臚寺選官那麼隨便,沒有貢獻,不添功績,隨隨便便就想進來做上官?”

葉白汀立時明白,所以這孫誌行和呂益升,現在是競爭關係,為了同一個位置在努力。

“今日請幾位過來,概因京城街道屢屢受到騷擾,始作俑者最大惡極,不僅你們幾位,彆處的人北鎮撫司也會請,此事至關重大,但凡一點線索,北鎮撫司都不想錯過,”葉白汀眉平唇直,麵色嚴肅,“接下來的問題,你們且聽好了,認真作答——你們在意外發生,下意識跑動過程中,可有注意到身邊與眾不同的事,見到熟悉的人,第一印象是什麼?記不記得對方身上的味道,跑來的方向?”

“呂大人,你年長,你先來吧。”

“當時就是突然亂了,大家都很慌,反而沒什麼與眾不同的了,我找到侄兒時,他們三個人是在一起的,先看到的是穆安,緊隨其後是唐飛瀚,我那侄兒躲在他們的身後,好像是……從西麵過來的?穆安好像摔了一跤,身上有點臟,其它沒有了。”

葉白汀轉向穆安:“可是如此?”

穆安淺淺歎了口氣:“是,當時亂的太快,我一時沒注意,就摔了下。”

“具體什麼時候摔的,可還有印象?”

“大概是……遇到唐飛瀚的時候?”

“怎麼摔的?”

“馬上要到約定時間,友人沒來,街上卻亂了,我很擔心,想前往過去找他們,可能是看到唐兄的一瞬間太興奮了,沒注意腳下,被拌了下,就摔了。”

“也就是說,你沒有辦法注意對方當時的樣子?”

“也不算,他也很擔心,跟我差不多,沒什麼區彆,我摔倒時他嚇了一跳,趕快往前擠,手裡抓的扇子都被人擠掉了。”

葉白汀轉向唐飛瀚:“是這樣麼?”

唐飛瀚拱手:“確是如此。”

葉白汀:“所以是你二人一起,遇到了呂興明?他當時境況如何?”

“是,我們找到了彼此,當然會擔心興明弟,他是我們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多少會操些心,”唐飛瀚似是想起不久前的事,仍心有餘悸,“我們找到他也很快,但當時他的位置不太好,有一顆小圓球正好掉在他腳邊不遠,爆炸聲很大,他嚇壞了,我們便讓他跟在我們兩個後麵。”

葉白汀:“呂興明從哪個方向過來?身上可有什麼不一樣的痕跡?”

“西南吧,身上……”好像有些記不清,唐飛瀚轉頭問穆安確定,“似乎有硝煙味?”

穆安想了想,點點頭:“應該是那個小圓球爆炸實在離得太近,不小心沾到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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